顾箐迷糊间听到开门的声音，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而起，一看手机时间早上八点多，又连忙翻看聊天记录，在看到副人格凌晨出去见了陆凡，心就“咯噔”一下，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而在床边看到那熟悉的导盲杖，不好的预感就更甚。

急急忙忙跑出卧室，就听到妈妈惊讶的声音，“箐儿，沙发上这件男士羽绒服是谁的？昨天家里来了朋友？”

顾箐则在看到外套时脸色煞白，心里惊慌乱跳，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出事了！

他出事了！！！

楚博衍没有导盲杖寸步难行，出门习惯检查妥当，怎么可能衣服不穿，导盲杖不拿就走了！

她慌慌张张给他打电话，心里还有一丝希冀。

电话接通却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你好！”

顾箐压抑着自己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的心脏，急切地问道：“你是谁？楚博衍呢？”

“哦，这里是每日一餐早餐店，这个手机被落在了店里。”

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接着说：“这个手机的机主似乎身体不太舒服，五点左右就在店里坐着了，可是什么都没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你要是机主的朋友就尽快找找他。”

顾箐听到这儿眼泪“啪嗒”掉在了手机屏幕上，反应过来后一边往门外跑一边找出陆凡的手机号拨通。

那边似乎睡得正迷糊，接起第一句话就腻腻歪歪，“小箐儿这么快又想我了？”

顾箐此时想捶爆他的狗头，声音冷得像冰碴子，“陆凡，我问你，‘我们’之前去了早餐店吗？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遇到楚博衍？”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贱兮兮调笑：“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你不会是想耍赖吧！丫头，做人不能这么不靠谱，答应做我女朋友可不能反悔啊。”

“你他妈快点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去了哪？有没有遇到楚博衍？”顾箐大吼一声，哽咽中带着破音。

陆凡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清醒，“我们不是就去了每日一餐早餐店吗？没有遇到博衍啊。你刚刚什么意思？什么你们？……你……”

顾箐顾不得理会他的问题，继续厉声问他“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就确定了关系，没别的了。”说着又紧接着道：“倒是说了两句博衍，你说博衍是残疾人，平时对他多有照顾，不是喜欢他。你这么着急，是不是博衍出事了？你到底什么情况？”

“来不及解释了，你快点去找他，沿着早餐店周围找，找到他就都清楚了。”顾箐说完挂了电话，就冲出了门。

她这会儿急杵捣心，完全顾不上身后叫喊着：“发生什么事了？”的妈妈。

另一头的陆凡看着挂断的电话，回想着顾箐的异样，和往日跟她接触时他总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脑海里慢慢有个答案浮现了出来。

想到顾箐刚刚打电话时惊魂未定的状态，前后这么一串联，脸色顿时一时难看一时惊愕。

匆忙披了件衣服也出了门。

早餐店距离家里正常走路大概四十多分钟，顾箐一路跑一路找。

一时想着他是不是在哪个楼顶准备自杀？一时又想着他是不是已经回了家？一时又想着他没有导盲杖没穿外套，这会儿天上雨夹雪，他又冷又饿身上又不舒服，是不是在哪个角落里受了伤？

心里像油煎一样，没招没落。

总算在一个十字路口，她一个转身的空档猛地他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他虽低着头整个人看起来恍恍惚惚，但远远看着没受伤，顾箐顿时欣喜万分想开口喊他。

可很快她惊喜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在脸上绽放，就被惊恐代替，未出口的呼唤急急变成了慌乱嘶吼，

“楚博衍——！往回走——！别过来——！”

“砰——”

“吱——”

顾箐眼睁睁看着那个明明听到她的喊叫声却连脚步都没有停顿的男人，就这样垂着头走进了马路上。

紧接着被突如其来的卡车撞出了好远又重重落在了地上。

人在极度惊恐的时候是做不出反应的。

肺部停止运作，心脏忘了跳动！

几秒之后她才猛地哭出声，连滚带爬往马路对面冲过去抱着那个像破布娃娃般浑身是血的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楚博衍！你别吓我！”

“救命！快帮我打电话！”她环顾四周哀求哭嚎，“快点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这时，一双手附上她的脸颊，她哽咽低头看到怀里的男人睁开了眼睛眼神专注得像是能看得见她。

唇角缕缕鲜血蜿蜒而下，顺着脖颈落入他浅色的薄毛衣领里，那颜色刺得顾箐眼睛生疼。

可他好看的唇角偏偏殷切含笑着缓缓开口：“我……以为是幻觉，原来你……真的在叫我。”

顾箐泣不成声，握上他附在她脸上的手，语不成句，

“真的……呜……是我在叫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听话！你……你明明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都要打电话给我，你……”

楚博衍笑得更明艳了，嘴角的血也流得更急了，“……你……不是她……对不对？”说着似乎急切得想知道答案，嘴角混着血液又重复道：“早上……在你家醒来的……不是你……对不对？”

顾箐哭着点头，“不是我，早上的不是我。”接着又连连出声道：“现在抱着你的是在签收会救你的顾箐，给你送饭的顾箐，带你野营的顾箐，在楼下拥抱你的顾箐，给你做糖醋排骨包饺子的顾箐。楚博衍，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吓我……我好怕……”

“……真好！”说着楚博衍嘴角牵出一抹浅笑，似乎看着很是开心，可很快他又委委屈屈起来，

“忍冬……我……每次都不敢多泡，一直省着……可它，还是没了。”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一句话说的费力又断断续续，可顾箐还是听到了，一时心如刀绞。

“……忍冬都给你，我家的忍冬都给你，你坚持住，医生很快就来了，你要好好的，……楚博衍，你听话……”

“楚博衍，你别睡，你睁开眼睛，我求你了……”

她看着那似乎终于了却心愿含笑闭眼的男人垂下了附在她脸上的手。

她哭喊着，无助喝令着，

“楚！博！衍！我命令你把眼睛睁开。”

“楚博衍，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求你了，你醒醒！”

“都是我的错，你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我求你了，你醒来，好不好？”

“呜呜……楚博衍，你混蛋，我不要做什么劳什子攻略你的游戏了，呜……。”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年轻男人，抬手取下眼镜，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同一时间，这个世界冰封静止，一切都像是烧制在玻璃里的玩具，失了生命力，万物皆归为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