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床上的人悄然睁开眼睛发现通室明亮,顿时愕然半晌,以为这次醒来是在白天。
‘她’环顾四周,发现床边趴着的男人,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这个男人是谁,顿时怒火丛生。
那个胆小鬼竟敢跟别的男人这么亲密,连卧室都能让人进来。是一点都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啊!
明知道她喜欢陆凡还想要别人腻腻歪歪!
很好!
‘她’看着床侧趴着的男人眼神阴沉沉,眼里聚拢着无声无息的风暴又强行压下,悄无声息起床,给陆凡发了待会儿去找他的消息,正在上夜班的陆凡自然巴不得,兴高采烈的要求来了一起吃早餐。
洗漱完换下身上休闲风的淡粉色衣服,换上黑色皮衣,卡其工装裤,马丁靴,梳了个酷酷的高马尾,画上烟熏妆,背上属于自己的双肩背包,一切准备妥当的女人,去卧室叫醒了趴在床边的男人。
“楚博衍,醒醒!”
楚博衍悠悠转醒,喉咙带着丝迷糊和暗哑,“顾箐?”
意识瞬间回笼,随即起身连连道歉,“对不起,昨儿晚上你不舒服,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所以,没回去。”
他一个劲儿的唯唯诺诺道歉,看不见他身前的那个女孩扯着嘴角冷笑,眼神冰冷,看他全然不似一个熟人。
“没关系,我这会儿要出去见个人,你跟我一起去吧!”‘她’学着那个胆小鬼的语气说道。
“现在吗?”楚博衍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了几下,语音播报“现在的时间凌晨四点四十五分。”
楚博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没时间思考,眼前的女孩已经拽住他的袖子急急拉扯催促,“你快点,有急事儿!”
他哪还顾得上想其他,第一反应就是昨天她说阿姨检查身体的事儿,还以为有什么不好的病症,才导致她这么焦急。
顿时随着她拉扯着的那股劲儿一路跌跌撞撞急行,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一直想着她这么慌张忙乱,阿姨要万一有什么不好,他该如何安慰她。
不是没有察觉到她拽着自己袖子时的粗鲁,走路也不再暗暗保护他,语气也不太对,但都归结为她心情不好或者情况非常紧急。
直到,鼻尖闻到的气味跟医院的消毒水味儿相差甚远才开口问道:“这是哪儿?”如果他没猜错,这里是一家早餐店。
‘顾箐’学着主人格的语气一边安抚一边将他安置在一个隔间里,“你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再来找你。”
“是阿姨不舒服吗?”他问。
‘顾箐’含糊道:“差不多吧!”
“我能不能一起去,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顾箐’已经有些不耐烦,冷冷的说了声,“安心等着,你帮不上忙。”后转身走了。
楚博衍生怕耽误什么事儿,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哪怕他一路着单衣,冒着清早的那一缕缕寒风,牙齿在轻颤,膝盖脚尖跌撞间撞上不知名的硬物此时隐隐作痛也依然一声不吭,毫无怨言地听了她的话,急着他以为此刻她在急的事。
服务员上的那杯热水他伸手间明明有丝丝缕缕的热气,明明可以短暂地温暖他,他却担心她此时在担心承受着什么,心疼得什么也顾不上。
好在没等多久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在跟别人嘻嘻闹闹的声音,而那个别人他无比熟悉,正是他的好兄弟——陆凡。
他急急起身想询问阿姨如何的心情顿时像被人点了暂停键,卡在了原地,没有了挪动分毫的力气。
即便看不见,也能听见两人的关系不似他曾见过的中规中矩朋友关系,他听见他的好朋友调笑宠溺地问着:“就这么想我?”
他听见他爱惨了的女孩笑得明媚如花,平日温和淡然的声音染着他从未听见过的羞涩,“嗯,好想见你。”
接下来的声音似冰刃,声声入肺腑,句句都入骨。
陆凡问她:“那……现在是不是该确定关系了?”
她似乎完全忘了隔壁在等着她的他,笑声腻人,“当然!”
隔间里的楚博衍牙关克制不住猛地颤抖哆嗦,只觉得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像是迷烟,让他眼前发黑,心脏发紧。
多可怕的一幕!
他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又像都看见了。看得那么清楚明白,痛入骨髓。
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隔间里。
陆凡激动的握上了眼前女孩的手,另一只手从脖颈里掏出了一个玉石项链,声音里满满都是欣喜和深情,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说实话,我以为你送我的这个项链,我很快就戴不了了。幸好你……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想去大声呐喊,我喜欢你,我喜欢顾箐。”
‘顾箐’被犹如实质的深情环绕,觉得整个人像窗外那还未着陆就急急融化的雪,明明漂浮着的时候固态唯美,落在窗台却变成了水滴。
‘她’眼神隐晦地看了眼隔间,声音特意提高了两分,“我也喜欢你,也想大声呐喊告诉全世界我们在一起了。”
“不过,你为什么说我的玉石项链你差点戴不了了,这可是十年前在小木屋里我给你的,你不戴要给谁戴?”
陆凡似乎也不太好意思提起,掏了掏耳朵说道,“那个,我之前以为你喜欢博衍来着。看你还蛮关心他的。”
顾箐一脸不以为意,又故意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捏起陆凡手背的肉,指尖捻动,“他呀!残疾人嘛!遇上了总得照顾两分。怎么就喜欢了,你再敢这样胡说八道……”说着指尖用了点力道,威胁力十足。
陆凡自然配合叫嚷着:“好痛,再也不敢了。”
楚博衍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恍惚间发现早餐店越来越嘈杂,平日稀松平常的场景却让他想逃离,很厌恶。
手上没有导盲杖,他跌跌撞撞在路上,耳边离他最近的声音全都是谩骂嘲讽,可都不及她那句‘残疾人嘛!遇上了总得照顾两分。’来的入心入肺。
后来,他总算误打误撞走入了一个人烟稀少的马路上,声音越来越远,孤寂如影随形。
他觉得自己像夜间的孤魂野鬼,飘荡在风雪里。
耳边,眼前明明是人间繁华,可没有一处属于他,心更是深处地狱深渊,煎炸烹煮,受尽酷刑!
他回望自己跟顾箐从相识到之后的点点滴滴,最后发现也不过是可笑的暗恋而已。
不是早就清楚昙花一现的美好无比短暂吗?
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独自咽下这场来之不易的惊喜后余生回味吗?
怎么就……这么痛?
他回忆起父母离世,他刚失明的那段日子。那时来不及细细体会悲伤,每日跟着奶奶送牛奶以维持生计,奶奶总说:“衍儿,胆子大一些,不要害怕疼痛,伤了疼了要用心细细体会,这样才会对危险有预知能力,以后奶奶不在了你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奶奶说的没错!
他早已习惯了疼,多疼都能挺过去。
可不知怎么的,今天一睁眼就被鱼刺卡了喉咙,他执拗的往下咽,拼了命的往下咽,刺破了喉咙,划伤了胃,也舍不得停下来……
胸腔一阵刺疼,楚博衍弯腰伴随着咳嗽呕出一大口腥甜,又直起身子继续晃着身子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不知道除了走路他还能做什么?
他抬手抹了把嘴角的粘稠液体,嘲弄地扯着嘴角抬头瞪大了眼睛让眼泪回流进鼻腔,喉咙滚动,他喃喃自语:“奶奶,这次,我……挺不过去了,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