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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雨猛地站了起来——
旁边的江晓云眼疾手快把她硬是按住,低声说,“妹妹也醉了么?”
兄弟共争一女,到哪里都是丑闻,就算看出来,也咬死了不能说!
尽管她早就看出江锋对寒露颇有用心,但莫说江锋已有婚约,就算是对寒露亦有情意的江钟,也必定不能娶她。
大嫂从来都是替寒露作远嫁打算的。
她轻声与三妹提醒,“今晚酒虽清,却也烈,妹妹慎言,慎行。”
江晓雨眼中倏然蒙起水汽。
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怎么能这样……
她什么反驳都说不出来,只会咬唇死死盯着苏寒露。
何宝婵这时回了神,被江晓雨的表情吓到了,忙握住她的手,小声劝道,“今晚是除夕,有什么,咱们以后再说。等会若再到我抽签,我一定让给你。”
江晓雨紧紧攥住何宝婵,似是要汲取力量一般,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是她看错了,一定是她看错了!
苏寒露扫了眼她们,仍旧唇边含笑着与崔明珠小声说话,让她夸自己刚刚的对韵好。
江晓雨压抑着性子借着与何宝婵说话,让自己克制镇定,快速去看六哥……六哥的确是在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
苏寒露得了崔明珠的真心夸奖,腼腆地笑着与她撒娇,——江晓雨眼睁睁看着六哥喝酒举杯的手便会停顿片刻。
这一时江钟抽中了一支杏花。
“一陂春水绕花身,”苏寒露笑道,“此花先艳后淡,此果先涩后甜。钟哥儿好福气,什么都占了呢。”
江意行空悬酒杯在手中,迟迟不动。
江钟念那小字,“得此签者,如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艰则吉。众人祝福,同饮一杯。”
崔明珠含笑点头,“这也有些意思。”
苏寒露茫然,“什么意思?”
江意行放下酒杯,示意旁边人继续添酒,淡淡解释,“好事多磨。”
苏寒露“哦”了一声,似乎明白,似乎也没听懂。
江晓雨低了头。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江晓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发冷,旁边江晓云劝说了好多,她一句都听不进去。
可他是六哥。
花签终于走到了自己那里,江晓雨咬着唇,努力认真去抽签,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
江钟挑了块不错的蹄膀,尝了一口,百无聊赖瞥了眼江晓雨。
江晓雨忽然抬头死死盯着他,“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如果不是江钟这个坏种子,……她这辈子都不想知道这些!
那是六哥,是在她六岁时因她偷偷钻进打翻了崔夫人排位前的供奉,就能、就敢打断她腿的六哥!
江钟哼了一声“莫名其妙”,不理她,继续啃蹄膀。
江晓云含笑道,“花县逢春对晓晖,李子花。此花虽好,却不知六弟……此句当如何讲?”
江意行没料到往日稳重沉默的二姐竟这时候调侃他,无奈摇头笑。
江晓云自以为失礼,以酒挡口谢罪。
李子花……
江晓雨一腔愤怒与冲动霎时化作了流水,抬头去看苏寒露,呆了半晌,收回目光,缓缓吟诵对韵。
苏寒露并没有看她,而是顺着江钟的话题,好奇问江锋上元节花灯什么。
江锋知无不言,什么灯什么景,什么戏耍与烟花雨,事无巨细细心与她说道。
江意行亦不知不觉听得有些神往。
待所有人都轮过一周后,酒酣耳热气氛好,花签走到了七爷手里。
苏寒露酒气上涌,微有些不自在,借故去了外面净手吹风。
耳房那边的婢女丫鬟们难得有这样能放开玩耍的机会,划拳猜令战得正酣,苏寒露没让人叫了石榴过来,而是随意点了个这边的小丫鬟,替自己取了披风拿了手炉,走去厅外。
外面的雪不知什么时候歇了。
院中、屋檐上到处都是莹莹雪光,比皓月还要耀目。
苏寒露一出来就被外面的寒意冷到,但晕晕的酒劲也冻得没了踪影。
她顺着廊庑往东走了两步,伸手去摸廊椅栏杆上附着的一点雪。
屋内江钟又得了花签,反正寒露没在不必紧张,他拼命想给自己摇一个更好的,双手合十许了好大一个愿望,然后撸起袖子抽了一枚。
兴许这次真的神灵有眼,给他了一支好花芙蓉,他兴高采烈的倒酒敬酒,拉着大哥一起喝。
可等三巡过后,一抬头,他后知后觉发现六叔也不见了,惊得那些酒全化作了冷汗,“六叔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