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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只余三人。
苏寒露避在江意行身后,面无表情垂首听着那两个男人的对话。
她不知自己此时此刻该想些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从前她只道天龙帝该死,该杀,因此一切一切的作为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后来她明白了,只是一个人,做不来毁天灭地的勾当,须得有许许多多心怀阴诡的人往一处使力,才会使天崩、使地裂。
今日这样的好机会,只要她愿意出手,康王活不过第三息。
可之后呢?
她杀了康王,就不会再有机会杀天龙帝了……
苏寒露闭上眼,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直到江意行回身扶住她的手臂,她才发觉自己浑身颤抖,甚至哭出了声音。
康王确认江意行的确没有二心,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在江意行维护下只会哭泣的女子一眼,带着人走了。
苏寒露低头一直哭。
哭得心灰意冷。
江意行见她这样,一时半会没法离开,便示意江万江无两个守在外面。
可一转身,苏寒露又拿起了那只短匕首,用力砍刺进他的肩头。
江万二人吓了一跳,上前便要救主。
江意行不让他二人上前,仍旧喝令他两个退下。
苏寒露含恨流着泪拔下匕首,双手持刀指着他,哽咽道,“你说!你把人弄到哪里去了!我不管你们今天在这里闹什么,我的人你一下也不能动!”
江意行低头看了眼不甚严重的伤,道,“京畿卫捉住了不少前几日造反围攻沧州的流民。有人指认出了这间镖局的人。”
苏寒露瞪大眼睛震怒,“不可能!杨大叔不可能做那种事!”
她心中却信了这句话。
当初的确有几个看着能干的流民被杨大师看中。
她暗恨自己不够心狠手辣,早也把没用的流民全都杀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江意行趁着她心思大乱,不动声色拿走她手里的匕首,扶着神色恍惚的她坐下,继续道,“其实你早猜出了我在做什么,是不是?”
苏寒露抬起头,恨恨望着他,“猜出来又能怎样?指望我去告发你们?!”
江意行含笑道,“那时我暗中在京中寻访平常的镖局去蜀中运货,顺便捎别的货物回京。其余镖局回来后都很正常,唯独这一家镖局主人生病闭门谢客,至今没有再接别的客。”
苏寒露伤心,擦着眼泪,“那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江意行摸了摸下颌被她鞭子所伤的地方,叹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与这里的主人有这样大的牵扯。”
苏寒露似是听不懂,只不停地逼问他,“你把杨大叔送去官府了吗?”
江意行仔细留意过她进来时的情形,她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根本没察觉所有院子内外的家具器物都被换过一遍,应该只是她出资让那个姓杨的做生意。
还好,她没有参与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来。
江意行看着她哭红的眼睛,不答反问道,“寒露,你知道为何我会在这里吗?”
不等她回答,他便缓缓将今日事的来龙去脉道出。
自从发觉这间镖局的异样后,他很快找到了这间镖局与西北几条商队合作的痕迹。
流民之祸之后,他终于查到一件要紧的事。
他直言不讳地问她,“寒露,你认真回答我,白刺数次前往安州,便是这间镖局送的镖?上一次白刺去安州,也是走的这一间镖局的路子,是不是?”
苏寒露听他细细将这镖局与她的牵连道出,慢慢不再流泪。
他如此疑问,她转头去看他,最终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点头,“……是。”
江意行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原意回答就还好。
有了这条线索,他继续往下查便顺利无比,苏寒露当年南下进京,托身的商队,正是与这镖局合作过的。
他从前始终查不到为何苏寒露在西北盘亘了一年才来到西北。
为了这个疑惑,他暗中监视了这间镖局。
也是幸好他先行一步,才能在京畿卫前来捉拿逆犯之前,把这镖局里所有的人提前控制到手。
但也许,时也,命也,……他求助康王拦下京畿卫的行动,康王因他腿伤不利于行,亲自返京“探望”,陡然出现在这里。
以至于今日他为表忠诚,不得不强行诈出这间镖局的幕后主人。
没想到是她。
他隐隐猜到些什么,却始终不敢下定论的结果,竟然真的是她。
江意行低头沉思片刻,最终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来京的前一年,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