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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苏寒露算好时间穿上衣裳,挡住晾了一天的伤口,“病怏怏”躺在床上,等着桑葚前来送药。
现在不用她装病,流走的血本身就让她比往常更虚弱。
安安分分在床上躺了一阵的她忽然坐起身子,竖着耳朵听外边声音,今晚来送药的居然不是桑葚,而是江意行本人。
她听着外头江意行让人撤了燃着蔷薇香的香炉的声音,诧异极了:
她昨晚在十里铺捅了那么大的娄子,几乎把京城半个官场都掀翻了,搞不好宫城内的太极殿此刻正因此撕逼扯皮,甚至她黑心地把江钟和崔静怀都拉下水,让安国公府与永宁侯府不得不卷入朝堂这滩烂泥,——这位竟然还在她屋里斥责什么合香不能用?
难不成去沧州的那条线被人给端了?!
想到这个可能,苏寒露心下一冷,垂下眼眸,神色凝重起来。
很快,石榴等带了六爷进来。
苏寒露靠在迎枕上,蹙眉看着来人。
她这边在上次换了药方后,江意行便不许江锦崔明珠她们来探病,所以床前的屏风撤了去,抬眼便能看见进了内室的人。
江意行因此一只脚踏进内室还在沉思,然后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的苏寒露直愣愣撞进了他的眼中。
他站在门槛那里竟愣了一会。
怎的才两日不见,她脸色白惨得令人心惊,憔悴得不成样子!
还是苏寒露开口打破了这个氛围,她亦神色茫然,往他身后看了一回,用帕子捂着咳了两声,而后才迟疑道,“六叔?怎么是你来了?”
江意行定了心神,回头让人递来放着药托盘,他自己端进来,将托盘放在她床边的小几上,“来看看。桑葚说你脸色不好。”
何止是不好,根本就是非常不好。
石榴从六爷身后的婢女手中提过药箱,放在姑娘床边,再收走托盘,还给那婢女。
江意行打开药箱取出腕枕,随手从床边拿过一条帕子,坐在床侧圆凳上,示意她把手放好。
苏寒露往下躺了躺,拉着袖子将手腕晾出来,咬着唇看他,“我每日都喝药,是有什么不好么?”
在旁边侍立的石榴帮着姑娘躺好,又拉着掖了被角,将丝帕平平遮在姑娘手上。
苏寒露想了想,问他,“可要拉下帐子?”上次就是拉了帐子诊脉的。
江意行摇头,“不必。”
她今日脸色白得过分,甚至有些发青,唯有咳嗽时双颊才会泛起片刻的潮红,望闻问切,他也得看看她的形色。
石榴整好后退至一旁,担心地看向姑娘。
苏寒露朝她示意不必担心。
江意行手指搭在她手腕,沉默地按压她的脉搏。
才煮了茶端进来的葡萄瞧见屋内情形,轻手轻脚将茶钟放在床畔小几,背对着六爷对石榴使眼色。
石榴把小几上姑娘吃的点心盘子递给她,顺带着与葡萄走去了外面。
葡萄拉着她附耳咕咕说了好几句。
石榴虚虚点了点她的额头,打发了葡萄去外面玩。
再进内室时,六爷还在拧眉扶脉。
过了好一会儿,江意行才停了手,然而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石榴扶着姑娘重新做好。
他也没说什么,从温着药的药壶里取出药碗,“今晚先用这个药,明日歇一歇,明晚我再来看看。”
石榴忙上前接着,将那药碗递与姑娘。
苏寒露看着黑漆漆的药汤,愁眉喝了下去,喝完后立刻取了手边的杏仁脯填在口中压味道,即便如此,她仍是被药难受得不行,“真难喝。能不能不喝药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不得胡说。”江意行呵斥了一句,把药箱合上,让人提了出去。
大约也是因为他常年看得多是男子外伤,似她这般一阵风便能吹散的病美人,他从未遇到过。
除了她底子太薄、无法承受他半分的掌力之外,再没别的解释了。
想到这里,江意行心中的愧疚再次加深。
这两日他甚至有些怕去大嫂那里请安:大嫂这两年好不容易养得她瞧着与江锦她们一般康健,结果他两巴掌就给拍成这个样子……
他举棋不定的神色落在苏寒露眼中,是另一番场景。
苏寒露咽下了果脯后,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袖子,问道,“六叔,我的病,很麻烦么?”
江意行自然是摇头,忖思再三后,答道,“不算麻烦。你好好喝药,留心别再吹风,过年前后便能出来走动。”
苏寒露却垮了脸,“那锦姐姐出嫁,我能不能出来?我不管,到时候我是一定要去送锦姐姐出嫁的!”说着,她眼神坚定,“是你害我成这样的,你得负责!”
江意行心中叹息,她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丢开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