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春雨过后天气回暖,可这洛京本就天气诡谲多变,又来了一波倒春寒,每日都阴沉沉的,要么就是阴雨连绵,这天气压在头顶看着就骇人。
虞楮离开之后她这里倒是清净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惯了的缘故,夜里居然有些难以入眠了。
今日总算是放晴了,院内的枯木也开始泛了青,陈姨娘一大早的就带着翠浓找上门来,还端着自个熬好的补汤,笑得谄媚,“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和大夫人交接管家权的事情,都没能好好答谢大小姐呢!刚好今日的闲就来叨扰了。”
“姨娘严重了,举手之劳而已。”温九蕴朝着明月点了点头,对方立马又摆出来了一副碗筷给陈姨娘。
半个月过去了,陈姨娘这才从忐忑不安中脱离出来。
陈姨娘满脸笑意,“若不是大小姐出手相助,恐怕我这一次就真的要……”
后头的话她没敢说出来,瞥了一眼屋内站着的明月,温九蕴当下就把人给支出去了。
“这件事情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大小姐的,只是我听闻李公子出事了,也不知严不严重,大小姐可要去瞧瞧?”人一走陈姨娘就开始嘀咕起来。
李抒那样的人物有点风吹草动的早就传播开了,她可不信这位大小姐没听到风声,却一直没有动作,难不成是在犹豫?
万一这李抒出了什么事,也好毁了婚约?
陈姨娘拿不定她的主意,只好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
虽说眼下她这边是没什么麻烦了,可李抒出事了的话,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温九蕴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嘴角噙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从容地也给她盛了一碗,语气缓慢地开口道:“姨娘说的是,的确该去看看。”
陈姨娘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而后又笑眯眯地提及这几日府邸发生的事情,她说得神秘兮兮,深怕遗漏了什么。
在众人眼中温九蕴这段时间都在养身体,活像个病秧子,足不出户的,所以恐怕也不知晓书房所发生的事情,下人的嘴也被封得死死的不敢泄露半句,深怕因此招惹来了杀身之祸。
可陈姨娘就不一样了,她显然不晓得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再加上受到温九蕴的帮助之后,潜意识就把对方当做自己人了,说话也不遮遮掩掩。
“这事情可真是玄乎,居然会有那么多的水,而且死了那么多人,老夫人也不报官,而是让下人把尸体给偷偷摸摸埋了。”陈姨娘提起这事还有些心有余悸,她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光是听翠浓描述都觉得惊悚。
温九蕴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这个祖母本也不是那种和善的老人,如今府邸全靠她撑着,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了。
“许是一些贼吧!祖母心善不想麻烦大理寺和京兆尹的几位大人而已,所以就私下处理掉了。”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陈姨娘便信以为真了,又和她聊起这段时间洛京发生的一些趣事,直到这一顿早膳用完离开时还不忘热情似火地握住她的手,“我和大小姐一见如故,以后要多走动才是。”
“好啊!”她微笑着应下了。
“小姐这几日陈姨娘倒是收敛了些许,奴婢听其他人说,陈姨娘对大夫人的态度也谦卑了不少。”明月站在她的旁边,望着离开了的陈姨娘低语道。
半个月没出房门,温九蕴懒散到了极致,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在腰间,她抓了抓头发,神情散漫,收回了目光往屋内去,“替我更衣,咱们去李府瞧瞧。”
半个月了,皇帝也真是坐得住,难不成他还真觉得这样能逼李抒束手就擒么?
啧,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情的事情?
怀揣着这个想法,梳洗打扮了一番,她便带着一鸣和明月出府了。
只是未曾想到撞见了怀王和他的王妃。
现在也不过巳时,树梢上挂着的雨露伴随着微弱的阳光滴答滴答地滚落在地上,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看见她的一瞬间也愣了一下。
宁靖肚子隆起,略显富态,身子丰韵,那双明亮的眸子看见她的时候掩不住的惊喜。
二人缓缓走近,宁靖立马甩开了搀扶她的殷长夙,“温小姐。”
“王妃。”温九蕴作势就要给她行礼,却被宁靖抢先一步拉住了,她凑近嘀咕道:“你可别来这一套,整得我不自在。”
“你怎么来了?”温九蕴淡淡一笑,目光却落在了怀王的身上。
宁靖叹了一口气,回头瞥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男人,一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府邸待着闷,我就和殿下出来走走,他说要来看看这位李公子,我们就来了。”
“这样啊……”温九蕴拖腔带调地点了点头。
殷长夙也扫了她一眼,但神色平静,并没有什么异常。
三人一起走了进去,管家便领在前头给他们开路,半路就遇见了南竹。
南竹瞪大了眼睛,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迟迟没能反应过来。
这祖宗怎么来了?
他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把几人给带到水榭处去,公子今日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心血来潮地在水榭钓了半个时辰的鱼了。
“温小姐……您这次来是有什么要事么?”南竹放慢了脚步和她并肩前行,忍不住地嘀咕了一句。
温九蕴无辜地望向他,“南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来看看自己的未婚夫,不行么?”
呵呵哒!
南竹心里头毛骨悚然,您老那一次来不是给公子下套的。
几人被带到水榭之后南竹便吩咐人去给宁靖搬一张椅子过来了。
殷长夙从始至终都是提心吊胆的,目光不敢稍离片刻,深怕宁靖有什么闪失。
“我说怀王殿下,您这日往我这处跑,很容易让人误会的。”李抒依旧盘腿坐在凉亭外,手里拿着一根价值不菲的鱼竿,头也不回地道。
殷长夙先是看了一眼温九蕴,这才出声,“皇命在身,本王也是无奈之举。”
“你这来就来了,咋还拖家带口地来……了,”李抒絮絮叨叨的说着一回头撞上了温九蕴那双含笑的眉眼,吓得差点栽进了鱼塘里面,他瞪大了眼睛一脸戒备,“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望我这未婚夫了。”温九蕴很是自然的道。
李抒:“……”还好早膳没吃,要不然现在就吐了。
他扯了扯嘴角,将鱼竿一丢腾的一下站起身,头疼地看着这几人,走近温九蕴压低声音道:“我说祖宗,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好了,人给你关在京兆尹的大牢去了,你还想怎么样?”
“关心你啊!”温九蕴一脸认真。
李抒:“你说你要杀我,可能性还大一点。”
就在二人调侃期间那边倒是有了动静,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李抒环抱着双臂倚靠在柱子上,懒洋洋地道:“这个殷长夙有点意思,当初诸多皇子他是唯一一个和太子有着竞争力的对手,皇上宠爱,母妃的娘家也不赖,他自己也出众,可后来却为了他这个王妃放弃了一切,心甘情愿地做一个王爷,陛下大怒,对他也逐渐地疏远。”
那时太子还不是太子,大家都在揣测帝王的心思,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怀王是有希望的。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王妃。”
温九蕴眯了眯眼,微微一笑,“总有一些东西比权力地位更吸引人。”
李抒古怪的扫了她一眼。
很快三人就在凉亭内的蒲团上坐下,李抒被二人的目光看得很是不自在,忍无可忍地道:“我脸上生花了?”
“只是来提醒李公子一下,父皇坐不住了。”殷长夙把放在夫人身上的眼神收回来,语气淡淡。
他的确是答应要帮老九,可李抒的事情他无能为力,而且老九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他们密谋什么,他也不关心。
只负责把话带到。
“看来还是高估了我李家的地位啊!这狗急跳墙了啊!”李抒长叹了一声,然而脸上一丝畏惧的神色都没有,他给自己斟茶,无所谓地道:“我也很好奇咱们这位陛下会做到什么地步去,他这是第二次对我动了杀心,这让我很不爽啊!”
殷长夙眉梢轻蹙,顷刻间又恢复了平静。
“我也很好奇,李公子这么坐得住,时不时私底下有什么小动作了?”温九蕴笑吟吟地睨了他一眼。
虞楮在她那里住的那段时间,虽然和她说起边境的事情,但也是有所保留的。
她好奇,但没有追问。
如今看来,虞楮保留的就是和李抒有关的了。
李抒望向二人,哑然失笑,“要不说我不喜欢和你打交道呢!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太聪明了,显得在下很愚蠢啊!”
“不过,这件事情我暂时还不能告知两位,过段时间两位就知道了,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
还是保险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