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着一身绛紫色的狐裘,毛茸茸的领子上落满了未化的积雪,大片大片似鹅毛一般。
熟悉的眉眼,那双眸子清洌得如檐上雪。
温九蕴静静地等着男人的反应,然而对视片刻,虞楮只是伸手捏了捏眉眼,再一次闭上眼,自嘲道:“荒谬!”
他居然出现幻觉了。
这比有刺客夜袭翼王府还要惊悚。
温九蕴眼皮子跳了跳,心里头没来由的堵得慌,恼怒的拿开他的手,动作蛮横的扣在了他的头上,霸道的亲了上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屋内红烛摇曳,冷风自敞开的窗柩处吹了进来,巨大的冲击让他再也没法淡定,眉心微微一蹙,刹那间的功夫慢慢的挣脱开她的束缚,十指紧扣缠绵不休。
三个月,她离开洛京足足三个月。
九十多日日夜,虞楮从未觉得日子这么难熬,时间过得那么慢。
“还知道回来?”他声音闷闷的,松开了这张惦念的嘴唇,另外一只手扣住她的脖子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温九蕴神色平常,一点也没觉得心虚,她眼中倒映出男人的模样,手描绘着他的唇,直接趴在他的身上煞风景地来了一句,“我困了。”
虞楮眼皮子狠狠地跳动起来,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语气都冷了下来,“温九蕴……”
“翼王殿下,我一路舟车劳顿赶回来的,又无处可去,只能来你这里投奔你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温九蕴眼皮子都懒得抬,疲倦地应付他。
“又不是没睡过。”末了还补了这么一句。
“……”虞楮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身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他黑着脸坐起身将人的鞋袜褪去,又小心翼翼地脱掉她身上的狐裘,这才把人抱上了床榻。
借着烛火他才发现温九蕴身上的伤,刚才还有狐裘遮挡,可现在却毫无遮拦地落在他的眼底。
他拧了拧眉,自榻上起身,一开房门一股冷风就灌了进来,守在门外的云梭听到声音心有余悸地挠了挠头,“王爷,属下拦不住温小姐。”
“去拿些伤药来。”虞楮扫了他一眼,吩咐道。
云梭愣了一下,回想起方才温小姐煞白的脸色瞬间明了,马不停蹄地就去药房取伤药了。
温九蕴的睡眠一向不深,可这一次实在是太累了。
她处理完三十六路山匪的事情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深怕雪太大将道路都给封了,可就算是这样还是在路上遇见了麻烦。
本来应该提前好几日回来的,可就是因为这些事情而耽搁了。
除了她之外,其他人还在城外,此番就在四公主的景园处歇脚。
“殿下,这温小姐回洛京了,会不会有些太突然了,若是……”云梭把伤药送来后担忧的提及。
如今洛京城内谁不认识温小姐啊?再说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很难不让人遐想。
“她敢回来,必然是做好了后手。”虞楮笃定地道。
云梭低下头将房门关上退了下去,要不说殿下和温小姐才是天作之合呢!这二人一个比一个狡诈。
“倒是会折腾……”虞楮坐在床边,将一堆瓶瓶罐罐打开,解开她缠在手腕处的白色布条时眼底黯了几分,伤口触目惊心,而且不止一处,还有毒,这女人到底是去干嘛了?
他压着胸腔的怒火,细心地给人重新包扎伤口,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
夹杂着黑色的鲜血,再加上身体的疲倦她如今更像是昏过去了,只是偶尔眉头轻蹙。
虞楮给她喂了一颗丹药她脸色这才好转了不少,脉象也平稳了,只是除去手腕的伤,她肩膀上也中了一支穿云箭,箭头都还镶嵌在血肉里面,看到这一幕时虞楮的脸色黑成了一团。
折腾了一夜,他连睡意都没了,夺门而出将安泰唤到书房训话。
“本王不是让人盯住她的么?为何伤这么重?”
安泰被寒意给吓得彻底清醒过来,他拱手道:“殿下,属下一直让人盯着温小姐的,可您不是说温小姐不出危险的话,就不必出手么?”
虞楮被堵得哑口无言,伸手捏了捏眉心,“下去。”
安泰松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就溜了。
等他打着哈欠要回去休息时,碰见了端着一堆伤药的云梭,“你拿这么多伤药做什么?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温小姐。”云梭摇了摇头。
安泰人都麻了,“温小姐回来了?”
“对啊!”云梭见怪不怪地点了点头。
安泰挠了挠头,“怪不得殿下大晚上的将我叫过去兴师问罪。”
温九蕴回来这事自然是不能走漏风声的,所以第二日的时候虞楮的院子里头便撤掉了所有的丫鬟,将他身边的暗卫——绫罗给派来伺候她。
一大早的虞楮便去上早朝了,以至于她醒过来时并没有瞧见人,只有绫罗老老实实地候在旁边,见她醒过来恭恭敬敬的上前,“温姑娘,奴婢伺候您起身。”
“不必了,我自己来,”温九蕴摆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家殿下呢?”
“殿下上早朝去了。”绫罗回道,她态度很好,可语气却含了几分的轻蔑。
这些年来陛下也给殿下赏赐过一些美人,大多被殿下悄无声息地送走了,府邸也有新来的丫鬟不知天高地厚的想爬殿下的床,也是被赶出了府邸。
这个女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居然在殿下的房内睡了一宿,当真是恬不知耻。
温九蕴何其的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来自她的敌意,懒洋洋的扫了过去,“我饿了。”
“奴婢这就去让厨房送来。”绫罗皮笑肉不笑地欠了欠身子,转身就要离开,又听她得寸进尺地道:“你亲自去端来。”
“我?”绫罗不敢相信地抬起头,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温九蕴态度不改,似笑非笑地反问,“不行么?”
“奴婢这就去。”绫罗握紧了拳头,不情不愿地咬了咬朱唇去了厨房。
人一走,她起身裹上昨夜的狐裘,屋外的雪还没消停,瞧着样子只怕是要下到年末去,她走出房门懒散地倚靠在门槛边。
背对着房门的安泰愣了一下,随后笑吟吟地转过身,“温小姐。”
“嗯!安泰别来无恙啊!”温九蕴调笑道。
安泰挠了挠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温小姐这话倒是折煞属下了。”
“安泰问你个事,我不在洛京的这段时间温家可有发生过什么事?”温九蕴环抱着双臂问道。
安泰面色有些为难,迟疑了半晌这才磨磨唧唧地开口,“温小姐,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这件事情属下不好回答,要不等殿下回来您再问殿下?”
“不过温小姐可以放心的是二小姐和周氏已经受到了处罚,周氏被囚禁在了府邸,二小姐被送去了庄上。”
“看来陛下还是有所忌惮的啊!”温九蕴嗤笑道。
老皇帝胆子也不过如此么。
“送给他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只敢做到这个地步,真是叫人失望呢!”
安泰一想到面前这人的手段就颇为忌惮,讪讪道:“毕竟出征在即,况且这说难听点不过是家事而已,陛下也拿不准他对于自己的子嗣到底有几分看重,所以不好把人逼得太紧。”
“如今朝中能用的武将几乎都和温良冀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陛下是不会撕破脸皮的。”
温九蕴勾唇冷笑,“陛下是没有军队和温良冀抗衡,所以才畏惧的吧?”
“温小姐圣明!”安泰竖起大拇指,“您失踪的消息一传开,最为担心的人便是陛下了,陛下派出好几波人去找您的下落,深怕您落到其他人的手中。”
但凡是知道温小姐身份的人,都知道温小姐可是一个香饽饽。
“如今您回来了,只怕是会被陛下接到宫中去。”安泰忧心忡忡地道。
温良冀出征了,陛下最是关心的便是温小姐的下落了,此番若是温小姐大张旗鼓地回来,按照陛下的性子肯定会趁着温良冀不在下手的。
温九蕴笑了笑,三千青丝垂在胸前,她目光落在拱门处正端着吃食而来的绫罗,淡漠道:“那不是更好么?”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安泰人都傻了。
绫罗憋着气将东西端进去,压抑着怒火地布置好饭菜,这才退到旁边,“温姑娘请用膳。”
“多谢。”温九蕴抬眸看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而后温吞地道:“你好像对我很不满。”
“奴婢不敢,温姑娘是殿下的客人。”绫罗眉眼低垂,语气不咸不淡。
这女子确实长得极美,和那尹白雪比起来居然也毫不逊色,甚至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韵味,可就是不像个大家闺秀,实在是配不上殿下。
“那你可就误会了,”温九蕴笑着一只手尧汤,一只手托着腮,欠欠地道:“我可不是他的客人,我是他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