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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家。
一楼灯光温馨,客厅正播放着新闻联播,餐厅里,一家三口正享用着晚餐。
滕敏敏看了眼心不在焉的父亲,问:“爸,我有个事情想请教您。”
滕仲谦回神,放下碗筷:“敏敏你说。”
“下午收到西区警局送来的逮捕申请,一位女律师涉嫌利用汽车怠速下、在密闭空间会产生大量一氧化碳致人中毒死亡的操作,谋杀该车车主。我通过审阅证据发现……”
“敏敏!”滕仲谦突然喝住了女儿,“这个案子你不要接!”
“为什么?”滕敏敏不解。
坐在对面吃饭,一直没吭声的顾颐看向女儿,问:“女律师是不是叫唐希恩?”
滕敏敏点点头。
顾颐冷冷一笑,白了滕仲谦一眼,阴阳怪气道:“那个女律师是你爸的‘学生’,跟你爸有私交的!妈也觉得你不要接这个案子!以免讨人闲话!”
这么多年了,滕敏敏也十分清楚父母的问题。当然她不认为自己的父亲会跟学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但毕竟因为嫌疑人与父亲相识,考虑了一下,她应下:“好,我明天上班就跟领导说。”
滕仲谦点点头:“这个案子移交出去,你以后也不要去关注打听,更不要在家里说起这个案子!”
滕敏敏理解滕仲谦是想避嫌,没再多问。
晚饭结束后,滕仲谦开车出门。
车子停在西区警局外,他没下车,打了一通电话,傅时御就从里头跑出来,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来。
滕仲谦面无表情地看着挡风玻璃外进进出出的警车和警员,问:“案子到什么程度了?”
傅时御说:“鉴证科的报告估计明早出来。律师跟糖糖核过案发当晚的细节,在准备其他证据,不知道明早能不能出来。”
“鉴证科有没有去你公寓的车位取证?”
“有。”
过了一会儿,滕仲谦又问:“恩恩那个律师信得过吗?”
傅时御没有迟疑,笃定道:“可以。”
滕仲谦点点头,看了眼腕表:“给我那个律师的电话,我要跟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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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滕仲谦不好明着出面,只能在背后一起找证据,包括去案发现场检测地面物质的办法也是他想出来的。
唐希恩被带走的那个晚上,他在警局和傅时御分开,立刻去了案发现场,由于当时天太黑,没发现什么,翌日天一亮,他又去了一次,终于叫他发现案发现场的地面可能留有某些附着力极强的物质。
他现在去跟汪沅一起过明天要补充的证据,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能完全洗脱唐希恩嫌疑的突破口。
他不能让唐希恩被移交到拘留所,他的极限,只能接受唐希恩在警局配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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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仲谦去找汪沅了,傅时御又进警局大厅守着。
薄胥韬打过招呼,所以对于他连着在这里呆了两天,也没人去赶他走。
其实他可以回家等,毕竟里头都已经打点好了,没人会去为难唐希恩,但他还是想留在这里陪着她,以防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第一时间在。
简家已经将事情捅到老宅,傅老爷和梁书仪倒是没发表什么意思,就是傅正邺,趁机打电话来,要他重新考虑和唐希恩的婚事,说傅家丢不起这个人。
而傅氏集团那边,姜南也以“由于律所合伙人个人过失对集团产生不良影响”这个由头,正在步悠然那边闹解约。
傅时御现在没功夫去搭理姜南,交代步悠然一切等唐希恩配合调查完出来,重返工作岗位了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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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的时候,接近凌晨了,傅时御正仰头闭眼小憩,汪沅来了电话,说监控死角的证据已经找到了。
原来案发当晚,简宁从唐希恩身上抢走十八子的举动,虽然因为位于监控死角没被集思的监控拍到,但却被停在对面不远处一辆开了行车记录仪的私家车拍到。
而现在,滕仲谦正叫秘书联系交通局的人,要将当晚十点到十点半这半小时进出西郊大道的车子全部排查出来,要逐一去查看那些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或许可以从中发现点线索。
虽说这是大海捞针式的寻找,但所幸通往外围的西郊大道车流量本就不大,加上当晚已经十点,车子就更少了,所以只要人手够,查起来应该也不会太难。
傅时御稍稍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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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恩被警察带走后的47小时,距离她移交拘留所的时间只剩下1小时。
一整天,都没有人再来审问过她,一切都安静得不同寻常。她不由得就想,是不是警方那边已经定案了,决定将她在48小时后移交拘留所,等待起诉,所以不浪费时间审问她了?
包括那个总是过来挑衅她的宋警官也没再出现。
一想到要去拘留所,唐希恩内心有些绝望。
最后这一小时过得异常煎熬。
手机被收走了,不知道李妙莲有没有给她打电话,如果打不通,李妙莲会担心,她心脏不好,万一再受刺激,身体更差了怎么办?
而傅时御这两天肯定是一直坐在外面的,他背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这么折腾,背肯定很疼……
想到这些,唐希恩更绝望了。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她须得花上全部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大哭,但眼角还是无法抑制地流下了心酸的泪。
不知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消失了一整日的宋辞,手里捏着一张纸,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希恩。
唐希恩以为他又要羞辱、挑衅自己,咽了咽因为拼命忍住眼泪而哽得难受的喉咙,别过脸去,不看他。
“唐希恩!”宋辞喊了一声,虽然粗声粗气,却没了前两日那种愤然、那种巴不得将她立刻送入监牢的厌恶。
“你可以走了!”宋辞说着,声音比前一句话又低了一些,“走吧!你已经没有嫌疑了!”
听到这句话,唐希恩那在眼眶里滚动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地滚落下来。
从宋辞的角度看过去,她别着脸,整个人都镇定得不像话。他正心想,律师就是律师,无论什么情况,都镇定得不像个女人!
可过了几秒,突然就见唐希恩转过头来看他。
她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双目通红,小巧精致的鼻头泛红,下唇因为紧咬而微微红肿,整个人看上去柔弱无助,却又漂亮得不像话。
有一种楚楚可怜却又十分倔强的矛盾美。
宋辞一怔,片刻后回过神来,从那件就没换过的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纸巾,上前几步,递给唐希恩:“喏!可以回家了,哭什么呀?”
唐希恩没接,死咬着下唇,缓缓站起身,胸脯上下起伏着,鼻翼因为愤怒不平而翕张着。
宋辞见她还在哭,纸巾又往前递了一下,终于被唐希恩一手挥开!
唐希恩咬着后槽牙,双眼满是不甘地瞪着他:“我记住你了!”
说罢,抬手抹掉眼泪,拉了拉身上那套依然挺阔的套装,挺直了脊背,微抬着下巴,优雅地走了出去。
宋辞跟出去,喊道:“走廊往前直走,右拐,领你的东西!领完就可以直接出去了,你的律师和家人在外头等你!”
唐希恩没理会。
似乎是怕她不知道路,又或者是对自己前两天不客气的审问态度感到歉意,宋辞又跟了她一路,在她后面,看着她领了手机后,狂奔出去。
两个男人在外头等她。
她跑着扑进了长得比较高的那个男人怀里,男人眼睛和鼻尖都是红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亲吻她满脸的眼泪。
宋辞认得,那人是城里首富傅家唯一的继承人、享誉建筑圈的八零后名设计师傅时御。
傅时御抱着女孩,一直吻着她脸上的泪,他自己也哭了,眼睛红红地跟她说着什么,一手轻扣着怀里女孩的后脑勺,一手上下轻抚着女孩的后背。
女孩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伏在他怀里哭得一颤一颤的。
宋辞突然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刺眼。
他咬了咬牙,板着脸转身回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