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隐秘

钟乐琴音，袅袅响起，张狂目光一定，向一个缓缓踱来的人影看去，一个清丽的秀影从高阁内堂走出。

彩袖随身，衣袂轻盈翻飞，张狂正看着，便觉一阵清冷却又缓和的气息传来，一刹那，就连张狂修炼到这样心性的高手也不禁失神。出来的当然是一个女子，彩光斑驳的衣袖，足足有两丈长短！

眉目如画，似天山百年未化的冰雪，清冷绝尘。

箫声悠然，编钟鸣响，似流水漱涧，玉人渐舞，衣袖翻腾卷来，众人中有人惊呼：“霓裳羽衣舞！”

这女子当是雪卿无疑了。

这支舞便是她成名的舞曲，霓裳羽衣曲了。

灵芸目中也是湛然，这雪卿乃是号称唯一能与她相争的一代名妓，灵芸自然是重视。这霓裳羽衣曲，便是袖舞，步舞相合，所谓长袖善舞，虽然后世是用来形容其它，但在此处，长袖善舞，却是赞扬这雪卿的话了！

乐曲渐急，只听这雪卿一边扬袖，一边唱词道：“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磬、箫、筝、笛四器俱响，一时间放佛见到流光闪烁，又有一道彩袖飞舞，引人入胜，在座之人无不侧耳倾听。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沈思年少浪。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舞渐平，衣袖渐收，悠然笛声兀自响动，久久不绝。

灵芸乃是舞道的高手，自然懂得其中真味，叹道：“这雪卿的一曲霓裳羽衣舞，果真是令人神往……”

慕容倩在一旁道：“这雪卿名不虚传，难怪和妹妹相提并论，这一支霓裳羽衣，恐怕只有妹妹的胡笳十八拍能够相比，真乃一绝……”

张狂闻言愣了愣，问道：“芸儿的胡笳十八拍，我好像还没有看过，芸儿你怎的藏私？有这么好的舞艺竟然不给我看？！”

灵芸脸上一红，说道：“现在我们都在赶路，哪里还有时间？你要是想看，我单独跳给你看也行啊，本来初七那日我便要献上胡笳十八拍，但是干爹身受重伤，你又不知去向，我便遣散了人……”

张狂心下一动，笑了一下，说道：“那到了京城你再跳给我看吧……”

灵芸点头应同，慕容倩看着两人，不知怎的有些不适，转过头，看着那雪卿，雪卿收了舞，便要告辞退去。

柳平风站起身来，遥遥向雪卿举杯，口中道：“雪卿姑娘还请留步，让小生敬你一杯，能够跳出这么超绝的舞艺，我想那郢阳的天香馆灵芸也及不上雪卿姑娘……”

张狂的眉毛动了一下，不知柳平风是一时兴起，还是故意说的。

慕容倩和灵芸交好，哼了一声，正欲开口，张狂立即使了个眼神，慕容倩又哼了一声，才未出声。

那雪卿竟然看了不看柳平风，只是望了一眼慕容非寒，慕容非寒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雪卿才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举杯，饮下了一杯酒，又回头望了一眼慕容非寒，似是失望，转身便离去了。

这女子性情孤傲，想来竟在公孙婉儿之上！

以雪为名，也甚是贴切。可柳平风却挂不住脸了，自从登上锦衣卫副指挥使的位置，何人敢这么轻视他？！

但是瞟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慕容非寒，柳平风又强自忍住了那怒火，笑了笑，道：“侯爷身边竟有这般绝世佳人，果真是艳福不浅啊……”

慕容非寒目光闪动，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只是眼神稍稍瞟了一下红颜，口中道：“柳大人说笑了，雪卿姑娘只是因为和我志趣相投，是故才在这花会上露面，小侯可没有俘获雪卿姑娘的心……”

柳平风对雪卿上了心，张狂嘴角一翘，看来柳平风竟然敢和慕容非寒抢女人，若是如此，柳平风定然是已经尽数掌握了锦衣卫，否则，柳平风不敢这么嚣张！

张狂看着这场中奇怪的气氛，望了一眼慕容非寒，张狂能看出的，慕容非寒也一定能看出来，倒不知，他又将如何处理？

要说雪卿和慕容非寒没关系，打死张狂，他也不相信。刚才雪卿走的时候，回望慕容非寒的那一眼，不仅有失望，还有隐瞒着的幽怨。

她是在怪他！身为朝廷的侯爵，竟然让她出来陪一个走狗喝酒！

慕容非寒出言道：“雪卿姑娘的舞精彩至极，那接下来，我们便开始此次花会的赏花吧，这秋芷兰香轩中的花卉，共计两千余类，此次花会连开三日，三日中，倘若很是喜爱一个花类的花，小侯会命人备上花种，赠与各位……”

张狂一众穿过花厅，见到品类繁多的花卉，张狂却是无心观赏，众女却大开眼界，说之为花海也不为过。

难得有空暇的时间，张狂也任由她们嬉戏，张狂站在高阁的一侧，向下看了看，淮水一岸已经渐起灯火。

黄昏之时，众女才结束了这次的赏花，张狂众人沿着淮水岸边走去，楚韵阁离秋芷兰香轩不远，只要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就能到。

淮水岸的花柳之地繁盛至极，几乎是一家挨着一家，秋芷兰香轩之外，张狂方一下了高阁，便见一个清影翩然而过。

张狂的目力甚好，看见那人的背影，便知便知是何人，却是那方才的绝代舞姬雪卿。

那雪卿走了些许，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向张狂的方向望了过来。虽然只是一刹那便回过了头，但张狂微微一愕，这雪卿竟然能够对张狂的目光生出感应，可是张狂竟然没有察觉任何异样，若是雪卿身怀武功，张狂定能感觉得到。

可张狂没有。

要么就是巧合，要么就是雪卿的武功远超张狂，张狂宁愿相信前者，连张狂都不能感应出的高手，那就是公孙留侯那一级别！

可雪卿的武功能和公孙留侯相提并论？！

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慕容非寒的修为也远远不及公孙留侯，连龙牙那般超凡的剑客，算起来也依旧不是公孙留侯的对手，那雪卿能有这份修为？！

看到张狂的异样，灵芸问道：“张郎，你怎么了？”

“无事……”张狂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又看到一个人，柳平风。柳平风站在秋芷兰香轩的正门之外，他的身后便是姑飞凤和玄鹤。

张狂易了容，但不敢过多地接触这锦衣卫的人，毕竟这锦衣卫是办案的人，天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手段能认出他来。

现在柳平风修为奇高，张狂不愿暴露身份，低声道：“我们避开，尽量不要和他们接触……”正待他们要走开去。“张学士请留步……”后面忽然传来柳平风的声音。张狂浑然未觉，燕筱柔却拉了一下张狂的衣袖，低声道：“宗主原本是翰林院的大学士……”

张狂这才想起，回过头来，看着柳平风一众走了上来，负手道：“不知柳副指挥使有什么赐教？”

柳平风上前抱拳道：“上一次在京城中和大学士交谈一番，下官已经想好了……”

张狂心中叫遭，他可不知道张若虚和柳平风谈了些什么，不过张狂心性坚韧，立时回复，淡淡道：“哦？你已想好了？说来我听听……”

“上次大学士让下官找了大内供奉，皇朱武，所幸得到皇朱武前辈的栽培，如今胜过了龙嚣，得到了这副指挥使的职位，上一次大学士那一番话说得不错，想要扳倒曹正淳，只有联合起来，否则东厂的一切权力不过虚妄……”柳平风的口中如是言道。

张狂恍然，青铁空乃是洪仙会之主，立足朝野，必须要建立根底，看来这柳平风之所以有这番进界，便是受益于青铁空。至于那个皇朱武，想必也是一个高手。大内供奉，其中不乏绝顶高手！

想通此点，张狂笑了一下，说道：“既然柳副指挥使是明白人，那此事也倒好说，曹正淳祸害朝野，若不联合，迟早还是要被他所害……”

柳平风又出言道：“如今我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可是依旧受制，不知大学士可有办法，让我前面这副字去掉？”

张狂沉吟了一下，缓缓道：“现在还不行，你才晋升副指挥使，还未巩固自己的势力，想必现在锦衣卫里还有不少人对你不满吧？龙嚣毕竟还有影响力……”

柳平风点头道：“正是，锦衣卫的大多数人都还不支持我，就连那冯虎前些日子竟然也懈怠，不理我的命令！”说到此处，脸色有些狰狞，续道，“所以，我动了大部分的人，直接投下了天牢……”

张狂现在只想快些脱身，口中道：“现在要学会隐忍，暗地里慢慢减除，终有一日，锦衣卫会是你的家当……”

柳平风作了一个揖，道：“多谢大学士指点迷津，哼，有了大学士谋划，那裘万仇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

张狂挥了挥袖，口中道：“现在我们要保持一下距离，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我们是一党的人，曹正淳的耳目众多，以后见面也需小心，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积蓄实力……”

柳平风点了点头，张狂暗松了一口气，忽然看到一双眼睛，似乎有些戏谑的味道，张狂回头看去，便见姑飞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狂猛然想起上一次她说过的话，姑飞凤有分辨人体气味的能力，张狂冷汗泟然湿透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