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雪不是第一次来孝陵,皇上刚登基时,她曾陪着皇后,来此祭祖敬天。孝陵紧挨着紫金山,北临独龙玩珠峰,南临梅花山,是处松涛林海绵延,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孝陵卫护陵驻军五千多人,养长生鹿千头,享殿中常年烟雾缭绕,陵墓内亭阁相接,气势非凡。
陆如雪在下马坊落车,过神烈山碑,大金门,经四方城绕过神道石刻,进棂星门,过御河桥,至享殿进行祭拜。
四里多地往返下来,又是跪拜又是敬香的,足用了近有二个时辰。这才由着白广领路,按原路返回,出了下马坊,到了自己的安置之所。
为了安全,穆玄阳将妻子的住所,安置在了孝陵卫的驻地旁边,一处二进青砖灰瓦的小院中。
这处院子,原是孝陵卫指挥史的住处。因这指挥史,与主张废黜太子妃等臣官,有些交情。所以在陆如雪来之前,被太子寻了借口,贬出了京。
如今的孝陵卫指挥史,是太子的心腹之臣,五军督府出身的周新文。
周新文能被破格提拔,心里明白,太子要他接管孝陵卫,可不是对他有什么不满,更不是要他来这里守陵的。
而是派了他来,保护陆侧妃的安全。单看太子下令,封了近身侍卫藏锋,为孝陵卫千户,就可知这其中关键。
所以,这周新文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将原指挥史的院子,给腾了出来。并依着太子的意思,重新修缮,留给陆侧妃居住。
太子对周新文这般识眼色,也很是满意,赏了他不少的金银。
孝陵卫原有千户、百户,对这位新官,和被降了位份的太子妃,多有不服不满者。没等陆如雪到来,就都被周新文给解决了。
这些事,太子不会说与妻子知,陆如雪也不会细问。聪明的女人当知道,什么事需要自己明白,什么时候装糊涂。
祭祀过后,由着白广领路,回到住处。先诏见了周新文等一干千户、百户。
“周大人辛苦,我这里以后还要有劳大人多方照抚。”陆如雪客气的点头道谢。
周新文哪敢受谢,起身推辞,连说不敢。“太子三番五次下令,隔日又派人来知会叮嘱,本官绝不敢轻乎。娘娘在守陵期间,若有需要,只管派人来知会一声便是。”
“怎敢有劳周大人,只是我这手下有一奴才,平时隔三差五的会送些新鲜的蔬食果品来,还要劳请周大人,能行个方便。”
除了每日要茹素外,陆如雪还要抄经礼佛,且依旨她不得擅离,更不可诏见外人。
可她即说了陆峰是她的奴才,便不算是诏见外人。可见与不可见的,全在周新文一句话。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周新文连连点头,心想着这陆侧妃倒没什么架子,也没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倒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他来任职前,在京师之中将这位曾经的太子妃打听个仔细。不过说什么的都有,没见到人时,他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甚安稳,只怕这陆侧妃被贬,心中有气,少不得要给他
些脸色。
可这会儿见来,这陆侧妃满脸的慈和,脸上没有一丝因被贬降位的悲伤。甚至周新文还觉得,这陆侧妃的言谈间,倒像是出门听戏,透着一股子舒意来。
觉得那传言,多不可尽信,“明儿个娘娘的奴才来,本官命人送他一块孝陵卫的腰牌,以后出入也省了很多麻烦。”
“那就多谢周大人了!”走这样的后门,借些光,无伤大雅,也没承多少情份。陆如雪欣然道了声谢,又与之闲问了几句,这才端茶送客。
周新文带着几位千户,一路默声出了已改过院名的“傲霜园”,回了孝陵卫。
“大人,这陆侧妃好大的驾子!”这些千户虽没上过战场,可再怎么也是拿刀舞枪的将军,看不惯一个女人,坐在那里,高高在上的样子。
“可不是,听说这女人原是太子妃,是得罪了皇上,这才被降了位份,贬来此地,为高祖皇帝和孝慈皇后守陵的。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太子妃呢!”
有一人发牢骚,几位千户都跟着起哄。
“行了,你们若还想吃这碗官饭,就给我把嘴管严了。别看这陆侧妃得罪了皇上,可太子对陆侧妃可是宠爱的紧。”
“叫手底下的人都打着精神,这陆侧妃只怕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咱们这些人,祖坟上会否冒青烟,将来是飞黄腾达,还是一辈子在这里守陵,可全看能否守护好这位侧妃娘娘了。”
能来此守陵的兵将,大部分人出身都不高,有些能耐的人,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守在这里,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听周大人说,只要守护好陆侧妃,他们便有可能离开这里,多少还有些不信。
可这位周新文大人,放着好好的五军督府的差使不做,跑来这里守陵,想来也有他的道理。
几个千户虽心有怀疑,可仍听令下去叮嘱手下百户,约束兵丁们,不要得罪了这位陆侧妃。
“傲霜园”内,白广正使唤着一众小太监,打扫着院落。
采桑领着红尘、红新、红果、红珍,归置着箱笼,一件件的登记入库。
采青使唤着含笑、睡莲、铁兰、紫昙,以及一些从宫里带出来的小宫婢,打扫屋舍,准备午膳。
陆如雪却是闲庭信步,在这二进小院内,逛了起来。后花园的花树都被砍了去,泥土是刚翻新过的。
穆玄阳离宫前说过,这些地方留给妻子种草药。还特意派了几个伺弄过花草的小太监过来。
后花园中有片荷塘,塘中养了几十尾的锦鲤。陆如雪走得累了,坐在塘边凉亭,探头看着墉中鱼儿嬉戏,鼻间萦绕着泥土的芬芳。
恍惚间想起了陶渊明的那篇《桃花源记》,“良田美池桑竹,芳草落英缤纷。”
正望的出神,耳边突然传来采青的声音,“娘娘,这石凳子凉,奴婢给您垫个锦垫吧!”
陆如雪被人唤回神,笑着起身,由着采青拿了个锦垫垫在身下,又在身上加了件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