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郑炎回来，众人都有些跃跃欲试，郑炎也不拦着，把上面有龙门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只是尝试上去的郑星晔郑渊还有星霜都陷入了幻境，郑星路又试了两次还是重蹈覆辙，郑玉婵虽然也有意动和好奇，可最后也没尝试，郑炎看几人都缓过劲招呼他们搭建过夜的地方。

虽然有山岭阻隔，可山谷中夜里还是会很冷，几个少年依着一块背风又略微向里凹陷的大石头垒起两面厚实的石墙，又用倒地的枯树搭起了棚子，里里外外都铺满树枝干草，又在唯一一个口子边垒起一个火塘，把刨开的鱼支在火塘边，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郑炎坐在篝火外面带着无奈又把在瀑布上面看到的情景给众人讲述了一遍，这已经是第四遍了，郑星路还对自己反复陷入幻境耿耿于怀，郑炎实话实说，倒是很想进入幻境领略一下洪荒世界的风光。

小老虎早蜷缩在白波怀里沉沉睡去，其实无论是郑炎还是予仇都没料想到吞噬了精血会变成这个样子，关键吞噬了很少就开始缩小并昏迷，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不过郑玉婵看过，一切正常，或许真应了予仇当时说的从头开始的话，只是不知醒来的予仇还是不是过去的予仇，郑炎没有说之前那头大虎的去向，也没有具体解释这头小虎的来历，只说在龙门下找到的。

四个女子都被安排在棚子里面，郑炎坐在最外面值夜，长枪弓箭都在手边，可心里却全无踏实的感觉，只有背后轻微的鼾声才能略微舒缓心里那份没着没落，夜色中的树林有风吹过，带着清冷而诡异的声音，竟然如泣如诉；

早年间母亲似乎没少来太华这边，是寻奇访幽还是为朝廷世家们办事？予仇说他把那位奇女子当做女王崇敬，也是这位女子让他驻守升阳山，只是他没有完全听话，这几年试图破解山里的秘密，结果遭致了灭门杀身之祸，

郑炎追问予仇那位女子为什么让他驻守升阳山，呆在升阳山做什么，予仇闪烁其辞，只说是不让升阳山以北的精怪南下，最后郑炎还是抑制住了刨根问底的冲动，不知为何，心底里期望着母亲只是兴趣所致做这些，而不是有什么具体目的，更没有牵扯到别的什么。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莫名地想起这么一句词，再细想原来是怕继承母亲的遗志，到现在还是向往孤独不愿承担，是不是太不应该了？只是自己现在和将来到底要承担什么？

千秋万古狂歌痛饮，此心又如何能做到洒脱？这几日旁观郑星晔深陷泥泽，忽然发现自己也是瞻前顾后，难怪道家要出世，入世越深越难挣脱，如果把这红尘比喻为一场幻境，身处幻境的人越执着就越难以走出来，而且幻境还会给人加深执念，比如父母，比如兄弟姐妹，比如恋人朋友，功名利禄七情六欲，每一个因素都是一条丝线，丝线越多你闪转腾挪的余地越少，

斩断亦或是梳理明晰。

大多数修行者在开始修行的时候都会面临一个很微妙的选择，是修人道还是天道甚至大道？

所谓的人道当然不是常说的人道境界，而是一种入世道，以参透功名利禄七情六欲爱憎痴嗔为追求目标，首先要求的就是要亲身体悟；而天道一般来说都是出世道，讲究个存天理灭人欲，当然，也有在人世修行天道的人，比如钦天监那些练气士比如流落市井庙堂的那些方士；至于大道就很难说了，人道和天道都可以转变为大道，它们可以说是包容的关系也可以说是存在交集，

郑炎和大多数郑氏族人一样修行的都是人道，曾几何时也向往孑然一身遨游天地的洒脱，只是越长大越明白，很多人很多事都舍不掉斩不断放不下，然而或许是因为瞻前顾后，导致现在内心总会矛盾，修道修心，如何能任性妄为！

躺在郑玉婵身边的星霜默默看着火光映照下的那个身影，似乎有些愧疚，也有些毅然，他总是没有任何内容，又好似包罗万象，太过缥缈幽远，又似乎近在咫尺到不安，或许只有颖月能够实实在在触摸到他。

残月已经隐没，原本清朗的星河渐渐有些迷蒙，转眼已经到后半夜，郑炎正用鱼油擦拭着弓身，忽然注意到前方林间缓缓飘来些许雾气，不禁有些疑惑，林间的冷风还在刮着，怎么雾气完全是不急不缓的样子？想着便往火塘里添了些树枝。

很快雾气已经弥漫，再看不见树林星河，只在篝火照耀的地方还算清明，郑炎从箭壶里抽出三支箭，把最近的郑渊叫醒，

郑渊揉着眼睛无奈道“你别看我老实就骗我，还没到换班时间”，

郑炎伸手触碰了一下雾气，感觉手指上有些滑腻还有些冰凉，心里面的怀疑又浓重了一些，

郑渊已经完全清醒，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大雾也有了些凝重，掐了一个法诀一指抵住眼角，过了片刻沉声说道“雾里有不干净的东西，真是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这等阴沉的东西？不是说龙门吗？龙气难道不是至刚至阳的吗？”，

郑炎看了一眼棚子另一边轻声说道“谁和你说龙气至刚至阳了？难道没人和你说孤阴不长孤阳不生？”，

郑渊又把郑星晔踢醒，郑星晔似乎很不爽，看了一眼雾气提着剑便冲了进去，不一会儿雾气里传来剑出鞘声，没等多久雾气开始消散，心情舒畅不少的郑星晔得意地走了回来，“一个阴鬼一个僵尸，连我一剑都撑不下来，真给这么一个钟灵毓秀的地方丢人”，

郑渊不解地问道“星晔哥，你确定看清楚了？有龙门怎么还会有阴物出现？”，

“没什么好奇怪的，龙门的原理本来就包含天道转换和时间流转，产生什么都不奇怪，只是一般设置龙门的人都会针对此做一些布置，看来这处大阵有些破损，郑炎，你没发现些什么吗？”，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郑玉婵也有些疑惑，

郑炎摇了摇头，予仇还没来得及说这处龙门修建的年代又是何人修造，或许连他也不清楚，只是看样子确实很新。既然是阵法，那运转必定需要能量来支撑，而郑玉婵也提到阵法有天道转换的原理在里面，这样的话以阴气为能量也就可以说得通了，也就是说这处山谷某个地方必然有阴气聚集，产生一些阴物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当然，这只是大胆猜测，诚如郑渊说的，龙气确实有至刚至阳的性质，这也可以佐证此处阵法以阴气为养料的推测；如果不是阴气做为支撑阵法运转的能量，而是别的什么，比如龙脉中所蕴藏的灵气，虽然郑炎不是很信这东西；

如果确实是这样，此处有龙脉和浓郁的灵气，那...，郑炎赶忙打住了自己的天马行空，这里人迹罕至又有人建造龙门，应该没有那些东西。

几人看郑炎神色变化都有些疑惑，郑炎看了一眼上面瀑布的方向终究是有些想要再上去，刚才忽然想到当时予仇似乎在拖延什么，或者就是不想让自己继续往龙门后面走，龙门后面有什么？那时确实只有半遮半掩下的峭壁，对了！水是从哪来的？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最先那个想要知道的答案。

郑炎说要去寻找瀑布的源头，然后简单做了一根火把准备动身，剩下几人眼神交汇了好一会儿最后由郑星晔拦住了要动身的郑炎，“明天一起去，我不能就这样放你走”，

话说得斩钉截铁，是许久没见了的冷峻和肃穆，郑炎想了想神色有些怪异，沉吟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郑星晔愣神片刻似乎有些犹豫，一旁安静柔和的郑玉婵忽然说道“明天我陪你去，今天先休息吧”。

这种事郑炎一般不会太坚持，既然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事，而且瀑布和龙门就立在那里也跑不了，于是坐回篝火边，郑渊提出换岗，干脆便进到棚子里睡觉去了。郑玉婵先一步回到棚子里，看星霜正安静看着，微微摇了摇头躺下来耳语了几句。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郑渊从林子里走出来，肩上扛着一头斑鹿，然后扔给刚起来的郑炎，一般这种事确实都是郑炎干，只是看着郑渊奇怪的笑意总觉得这家伙也是要拖延什么。

吃过烤肉，原本青灰色的天转眼已变成铅灰色，这是又要下雪的征兆，郑星晔无奈只得宣布先在这里驻守等天放晴，郑炎带着准备好的东西起身，笑着说道“要不我自己去吧”，

难得郑玉婵哼了一声，“还想着套我们的话，他们比你知道的还少，只有我了解一些”，说着背起行囊径直往上面走去，

除了星霜剩下昨晚一直睡觉的三人还没搞清楚状况，郑炎已经跟着郑玉婵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郑星晔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皱眉不语，郑渊明显带着疑惑，只是不好问出来。

这边两人跳上瀑布再次走到龙门下面，郑炎惊奇地发现牌楼顶之前的空白处有了字迹，“龙光归墟”，什么意思？于是看向旁边神情平淡的郑玉婵，

郑玉婵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不懂，不过这四个字带有神采，应该也是阵法的一部分，归墟，传说在东荒以东茫茫远的深海里，当然不会是这儿，这里早年也是东荒的一部分，甚至是偏北的地方，对吧？”，

郑炎无奈道“你问我呢？”，说着往里面走去。

两人很快走到峭壁下面，郑玉婵完全没有做点什么的意思，刚才任凭郑炎怎么问都只说让郑炎自己找，找不到可疑的地方就回去，不过她眼里的好奇再如何掩饰还是透射出不少，郑炎也不和她计较，查探了一番后拿出匕首割破手掌，把血液抹在峭壁上，勾勒出的图形正好是一个太极图，然后带有太极图的一块七尺大小的峭壁向里面收回，现出一个幽深的洞窟。

郑炎准备拿出火把，郑玉婵抬手阻止，祭出了她的那只轮子，像是一轮明月，确实够照亮洞窟，郑炎笑了笑，提着长枪率先往里走去。

洞窟很幽深，不算宽敞，宽不过四尺高也就是七尺，洞壁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识，更别说图画字迹，甚至没有多少人工挖掘的痕迹，倒像是天然形成一样，两人一直走了很长时间，忽然前面出现断裂，郑玉婵祭着轮子继续深入，只见断裂高一丈左右，下面是一间三丈方圆的石室，石室正中间有一处石台，石台上也有着什么东西。

二人从断裂落到石室，郑炎踩了踩地面确定是实心的，然后往石台轻步走去，也看清了石台上的东西，居然是一座高九尺左右的石像，石像三头六臂，每张脸都狰狞威武，六只手上都空着，看形状之前应该拿着什么东西，再看石像身上雕着栩栩如生的甲胄，甲胄的样式郑炎从来没见过，有几处设计似乎很不合理，

石像脚下踩着一条龙，

龙？！

郑炎有些不理解了，这里不是和龙门相关的吗？即使不是龙族建造也应该是...，等等，郑炎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有人想要役使那些越过龙门已经完成蜕变的蛟龙，大手笔呀！

郑玉婵神情有些变幻，郑炎看在眼里疑惑问道“别跟我说这是宗族做下的”，

“不可能！”，郑玉婵摇头，想了想又说道“我只是听族老们随口提起，这里有一条真龙的神魂镇守，之前不想让你进来是怕那条龙夺舍你，据说那位真龙是被人镇压在这里支撑大阵运转的，必然积累了不少戾气，绝不是善类”，

郑炎沉吟道“详细说说”，

郑玉婵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是谁建造的，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只知道上面的龙门确实可以化龙，不过族老们似乎对此不以为然，就是这些了”，

郑炎看向对面一道门，看来只有继续走下去了，先是玄武池，这又是镇龙洞，人们还真是百无禁忌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