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泽看到元锦玉心情不错,自己的脸上也带了笑容:“元清正肯定以为,到了京城这种状况就能缓解了。
元锦玉俏皮地眨眨眼:“实际上啊,京城才是他噩梦的开始呢。”
晚上躺在床上休息,元锦玉轻轻叹气:“九哥,肖承和长乐已经被关在天牢中很长时间了,明日你不用早朝,宣他们进宫吧。”
“好。”
肖承和长乐原本以为,他们已经被世人遗忘了。在牢房中,谁也没有短了他们吃喝,还有干净的衣服换。
这些狱卒也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凶狠,偶尔还会和他们聊聊天。
在天牢中久了,他们的心思也变得更剔透,从主子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他们应该没想过重罚他们两个,所以狱卒也不愿意得罪他们。
但是当初的慕翎和柳氏就不一样,那摆明了是主子的仇人。
牢狱之苦,肖承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长乐对他的态度,让他一直很难受。
她过不去心中那道坎,虽然愿意和他一起承受这份苦楚,却像是把难以逾越的屏障,遮挡在了他们两个中间。
肖承找过很多次机会,同长乐讲话,可她只是必要的时候才会回上两句。
这天长乐坐在枯草上发呆,半晌眼睛都不眨一下。
肖承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果然挺凉的。
“这里炭火不足,我把外衫给你。”说着,肖承就要去脱衣服,长乐回过神来,轻轻摇头,“不用,我真的不冷。”
“你的手都快不回血了。”肖承还是不由分说地把他的衣服披在了长乐的肩头。
长乐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和温暖的气息,鼻子有点酸。
“皇上和皇后娘娘,这次是真的愤怒了吧。”如今长乐觉得,她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而且她又知道怎么和肖承讲她心中的话。
气氛有些僵硬,好在狱卒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寂静。
肖承还以为是来提审其他犯人的,没想到站到的是他们的牢房外。
狱卒对里面的二人道:“皇上宣你们进宫。”
长乐呆呆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
肖承也喜出望外,再惨烈的处决他都不怕,但是他不能在天牢中继续被关押下去了。
两个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很快就登上了去皇宫的囚车。
虽然说是囚车,实际上,元锦玉还是照顾他们,给他们找了一辆马车,里面要暖炉,温度适宜。
一个时辰后,他们在御书房,见到了慕泽和元锦玉。在这里伺候的下人,也都是他们两个的心腹。
肖承和长乐跪地给他们行礼,元锦玉仔细地看了看这二人,在天牢中虽然没受什么苦,但是面色灰白,人也瘦了两圈,果真还是心中有疙瘩吧。
“你们先起来吧。”慕泽淡淡地说。
肖承便拉着长乐,站在了不近不远的地方。如今他们是囚犯,无论如何也不敢坐,更不敢和慕泽对视。
“如果按照朕的意思,可能要将你们关在天牢中一辈子,才能解朕心头之恨。”
肖承和长乐的头埋得更低了,心中的愧疚也更浓。
甚至他们都不用对视,就又给慕泽跪下了。肖承把深深地弯腰,把额头贴在地上:“但凭皇上处罚。”
元锦玉叹气说:“如果能这样轻易就被解决了,现在也不会传召你们。”
长乐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元锦玉一眼。她不住地在心中祈祷,就算是死,也请让肖承和我死在一起吧。
实际上,元锦玉根本就没想要他们两个的命。
“肖承,本宫问你,做了那件事情以后,你后悔么?”元锦玉开口。
肖承的面色很是难看,苦笑着,却像是要哭出来。他甚至不敢去看长乐一眼,半天才沙哑地开口:“这么几年,我无时无刻不活在恐惧羞愧之中。娘娘,当初我就不想做这件事,可是君命难违,就算是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听从先皇。”
元锦玉的目光也凄然起来,时日太长了,当初那种痛恨,到现在也都变淡了,那种身不由己,就算是她没体会过,她仍然能理解。
长乐更不用说,她才是最挣扎的,想要怪先皇,但是他已经死去了啊,总不能从皇陵中把他挖出来,鞭尸一番吧?
四个人都沉默着,最终慕泽开口:“肖承,朕将你流放三千里,从此你就在东南不要回
京了,你可服从?”
大周有很多个流放之地,条件最差的是西海和北荒,最好的是东南,因为那边气温高,物产丰富,只是因为和不少小国接壤,所以边境上总是会发生摩擦,百姓不好管教。
但也因为都是小国,不会像是北荒或者东域那样,能拿出数十万的军队来和大周对抗,所以那边的驻军将领都是几年一换,大周历代的皇帝,最不担心的就是那个地方了。
南疆的艰难程度,之所以还排在东南的前面,是因为南疆地势复杂,巫族和唐门都在那片布满瘴气和沼泽的疆土上生活着。
而且南疆百姓原本是很排外的,慕泽下意识也不想让肖承去染指那片土地,所以东南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肖承怔愣地看着慕泽,这就是他的处罚?一点都不重啊!
他以为自己怎么要一死才能谢罪的呢!
长乐也知道东南物产丰富,而且又不担心会起战乱,虽然是流放,可是等到了东南定居,他们就相当于是那边的住户了,想种田可以,想培育水果可以,想要捕鱼可以,想做生意也行,真的不像是惩罚啊!
“为什么?”肖承没有谢恩,而是问出了口。
元锦玉淡淡地笑了:“因为先皇犯下的过错,他已经用生命来偿还了,可能你们觉得他一条命不够,但他死了,一了百了,我们这些人,也不该执着于仇恨了。况且……”元锦玉看了长乐一眼,“未来的很多年,你可能还要活在悔恨之中,这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肖承的眼圈慢慢红了,为这样的明君和圣后,他再一次给他们两个磕头:“多谢皇上,多谢娘娘恩典!”
长乐跟着他一起行礼,在低头的时候,泪水重重地砸在地上。
最终,肖承和长乐被送出宫,现在还是冬天,赶路太艰难,等明天一开春,他们就要去东南了。
这段日子,他们会在肖大人的府邸中生活,只是不能出门。
肖承和长乐也没想过要逃走,平静地回到府中,甚至还让门房给肖大人通报了一声。
肖大人和肖夫人简直惊呆了,这两个人不是应该被关在天牢的么?这段日子,他们想尽办法,都没能去探望,结果他们自己回来了?
二老马上迎出来,肖大人看到肖承,就惊奇地问:“你们怎么回来了?不会是越狱吧?”
肖承犯下的可是大罪啊!长乐也一起跟着受罚的!
听他这样问,肖承有点哭笑不得:“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走,咱们到里面说。”
重新坐在家中,呼吸外面的空气,感受雪花和阳光,肖承享受地微微闭上眼睛。
随即肖承给二老讲了皇上的决定,他们都惊呆了,皇上和皇后,这也太宅心仁厚了吧。
“父亲,母亲,您们二老是否要跟我们一同去东南?”肖承问道。
肖大人沉默了片刻,同肖承说:“我们就不去了。”
长乐抬头看着二老,是明显地不理解,但肖承却知道肖大人在想什么。
果然,之后他就解释了:“东南太远了,我们这一把老骨头的,不能再奔波了。趁着我能动两年,我决定入朝为官,子债父偿。”
肖承无比感动地看着他们,再一次跪地,给他们二老行礼。
肖大人摁住了肖夫人的手,受了这礼,然后肖大人才对红着眼圈的肖承道:“你不用自责,也无需愧疚,你爹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让我做什么平头百姓,我也是不适应的。如今皇上是明君圣主,我理应辅佐他。”
长乐犹豫地问:“但是您已经不是首辅了,日后在朝中受委屈了怎么办?”
斗了多少年,才走到这个位置,他甘心从最底层爬起么?
肖大人洒脱地笑了笑:“如果先皇还活着,我肯定不甘心做个小官,但现在不一样了,哪怕是个芝麻官,只要在皇上英明神武的统治下,仍旧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我是为了去心安才入朝的,说实话,这一把老骨头,我早就不在意了。”
肖大人又看向肖夫人:“但为了夫人,我也要好好保护自己,你们放心吧,当初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都选择了慕阙,我却告病在家中,可见我还是有一定的远见的。”
长乐见他的意已决,没办法再劝什么,只像是肖承一样,为二老道谢。
肖大人和肖夫人其实觉得挺对不起长乐的,肖承伤害了她最在意的长辈,自从嫁给肖承后,她好像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肖夫人后来还同长乐私下里道歉过:“以前总希望你能为肖承生个孩子,现在我想通了,你能陪着他,就已经是最让我们知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