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山啊,本来除了野兽多点也没啥稀奇的,但大概在二十四年前,忽然有人在底下发现了一条花钨碳的矿脉,一下子就变得不得了起来。”
花钨碳。
这是一种仅在严寒之地才会出现的珍贵矿物,简单加工后便可作为照明取暖的燃料,各方面都远胜普通煤炭,一般只有贵族阶级才负担得起。
“刚发掘出来时候大家都在抢,可这个城里,谁又能争得过卢克家族呢……”
“总之,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矿山一直牢牢被卢克家族抓在手里,规模也越来越大,小半个西部街区的穷鬼,都指靠着这座矿山吃饭呢。”
“那雷萨克家族呢?”海克又问,他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但奈何维托一直在盯着这边。
“近几十年才崛起的新家族,底蕴比卢克家族差不少。”
斯威特拍了拍雪狮的背部,神情有些佩服地道,“不过他们的家主老雷萨克是位了不起的驯兽师,这些年陆续收服了山里许多的猛兽,包括所有的雪狮,岛上其余人都得向他们来购买或者租赁,我们家族也不例外。”
维托顿时心中了然。
在冰雪覆盖的厄尔岛,雪狮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拥有这种令人羡艳的驯兽能力,难怪卢克家族也只能容忍这么一个后来者,跃升到与自己齐平的地位。
说话的工夫,一行人已经是来到了城门前,或许是这座岛很少有外乡人到来的缘故,大门洞开,并没有什么把守的士兵,任由过往路人自行出入。
斯威特本来打算亲自带路,一直把众人送到基地门口,但海克在维托的眼神暗示下,委婉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这位汉森家族的领队也只能遗憾地与众人告别,并表示如果海克上校在安顿好后,能有空来汉森家族拜访的话,他们整个家族上下都会深感荣幸。
目送汉森家族的车队远去。
大雪纷飞的街道上,便只剩下了恢复步行状态的维托等人。
“我说,维托大人。”
畏寒的海克对于下车步行,没法在温暖的车厢里直达基地的事情耿耿于怀,但又不敢责问维托,只能换个方式抱怨道:
“基地可是在东部街区的最中间呢,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真不去找个马车之类的吗,光靠两条腿的话,恐怕到那儿天都黑了。”
“那就天黑再过去。”
维托不容置否地道,又习惯性地摸出烟盒,结果发现里面是空的,顿时有些扫兴,“我们初来乍到,想要尽快掌控基地,就得先一路多走走看看,熟悉这座城市才对。”
那您自个儿去熟悉啊,反正你们这帮人一个比一个抗冻,非得拉上我干什么……
海克心中正腹诽不已的时候,突然又听到维托的声音响起:
“说起来,有件事你不觉得奇怪么?”
“什么?”海克茫然抬头。
“冷清,太冷清了。”
维托瞥了眼身后的城墙,他此时烟瘾犯了,语气就变得也不太耐烦:
“你好歹是来赴任的海军最高长官,城门口却没见到一个来迎接的人影。”
“普通民众不知情也就算了,两大家族也没一点动静,以他们对这座岛的掌控力度,估计我们在码头的时候,就应该摸清楚了我们的来历,结果到现在都未曾派人过来,你认为这正常吗,上校大人?”
“好像是不对头……”
海克挠了挠后脑勺,犹豫了会儿后又试探着问道:
“呃,也许是现在雪太大了,在城门口迎接不方便,他们干脆就没过来,打算等我们到了基地再过来登门拜访?”
维托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连开口回答的兴趣都没有。
“你这自欺欺人的本领到底是跟谁学的?”
旁边的老甘却是凑了过来,他被瑟提在车上挤了一路,好不容易熬到下了车,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就差挂在海克背上了,“能不能教教老夫,老夫也想以后变得像你这么乐观。”
“……”
海克也知道这话蠢到家,羞愧地低下了头。
“总之,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你出的钱不够多,还是那个给你安排职位的家伙在故意坑你。”
维托一直在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建筑,等进入东部街区后,他终于开口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海军上校的位置,恐怕没你想的那么好当。”
想掌控厄尔城,就更难了。
这后半句话维托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是他在上岸前,就给自己定下的短期目标,与海克无关,没必要凡事都说明白。
一行人就这么边看边走,不紧不慢地穿行在东部街区的主干道上。
两旁住宅建筑栉次鳞比,各式店铺的玻璃橱窗内,商品琳琅满目,偶尔见到的在雪地里匆匆走过的行人,也都衣着体面,的确是富人聚居地才有的气象。
偶尔还有钟声从远方的教堂隐隐传来,天寒地冻,正是布道祷告最频繁的时节。
“一片祥和。”
维托眯着眼,又遥遥望向矿山的方向,“就是不知道西部街区那边,又是怎样一番景况。”
“呼……”
走在最前面的海克压根没注意后面维托在说什么,走了这么久的路,他已经冷的有些手脚麻木了,不住地在搓手哈气,肥肉堆积的脸庞冻得通红。
恰好巷口有家酒吧的霓虹招牌,海克目光一亮,正琢磨着该怎么哄骗维托等人一块进去喝杯酒祛祛风寒时,酒吧的百叶门骤然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约莫只有八九岁,戴着方框眼镜的黑发小女孩,抱着一摞书从里面气呼呼地冲了出来,后面还紧紧跟着一个和她长得有几分像似的黑发青年。
那青年面色急切,似乎想要叫住小女孩,但身后的百叶门内传来了醉鬼同伴喊他的声音,青年站在原地踌躇不定片刻后,还是摇摇头,又转身回到了酒吧中。
而黑发小女孩见青年没再继续追自己,不由一呆,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
她站在雪地里,无声地埋头抽泣了片刻,而后猛地摘下眼镜,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向着海克这边冲了过来。
海克正在努力盯着百叶门里面的酒柜探寻呢,满脑子都在为提议进酒吧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压根没注意到小女孩的动作。
于是好巧不巧的,黑发小女孩一头撞在了他腆着的大肚腩上,整个脑袋顿时陷进了柔软的肥肉里,竟是神奇的没被弹开摔倒……
不过。
她手里的眼镜就没那么幸运了,磕到海克的胳膊肘被高高甩飞了出去,跌落在地面后滚了几滚,最终安静躺在了街道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