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他歉意地笑了笑，竟是直接掐掉了烟。

  这一幕若是被海克看见，估计眼珠子都会瞪出来，维托对于属下来说是个好少爷，但并不意味着会对心腹多么体贴宽厚，霸道与不容置喙，才是平日里他这一个星期里，亲眼看见的相处常态。

  或许，也只有希尔，才能独享这份温柔。

  “啧，啧啧，啧啧啧……”

  烟刚灭，车厢里瞬间就响起了酸溜溜的女声，“多绅士啊少爷，生怕人家吸进了一点您的二手烟，怎么就没见您这么照顾过我呢，当年明明是我先来的……”

  维托瞥了眼打翻醋坛的布偶猫，没有说话。

  背着巨剑的银发少女同样没有说话，也没对海瑟薇的话有任何反应，依旧在静静望着维托。

  因为她听不到。

  十六年前，还在咿呀学语的希尔，就因为一场大火引发的高烧，永远失去了双耳的听力。

  而在那场带走她父母生命的灾难前，小希尔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奇地趴在窗沿上，指着从山间淌下来的河水中，那个昏迷不醒初来乍到的孤魂：

  “妈妈，水，水里有人。”

  ……

  “你是想问什么吗，希尔？”

  维托终于是主动开口了，他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速，让坐在对面的希尔能够看清楚口型变化。

  银发少女点了点头，她伸出纤瘦的右手，食指拇指相抵，轻轻放在胸口前，微微低下头。

  这是少女的独有手语礼节，意思便是“少爷”。

  她略作停顿后，又认真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后抬起头来，蔚蓝澄澈如若海水般的双眸，静静注视着维托。

  “你说，我的气息好像变了？”

  维托哑然失笑，“还觉得，刚才那几只雪狮，之所以亲近我，也是因为嗅到了我身上的气息？”

  银发少女认真点了点头。

  “敏锐的洞察力。”

  维托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他揉了揉希尔的小脑袋，温声道，“猜得没错，因为我最后还是吃下了那枚果实，这是能力带来的变化。”

  让身体释放出一种仿佛森林深处才有的大自然气息，来增加自己的亲和力，这正是维托在船上摸索出的森森果实众多能力中，最不起眼的一种。

  雪狮的亲昵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尝试验证过之后就没太放在心上，琢磨起如何将这个能力进一步开发，使得自己的亲和力在身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面前，也同样奏效，却没料到自己身上这细微的变化，竟是被希尔注意到了。

  希尔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顿时露出恍然之色，与此同时还她有些羞赧，但却并没有避开维托的手心，任由那只大手将自己柔顺的银色长发揉乱。

  “我也注意到了好吧！”

  看着被揉脑袋的希尔，某只布偶猫几乎嫉妒的要发狂了，举着小爪子怒气冲冲地道：“而且更早！还在船上的时候，我就发现少爷您的气息变得不一样了！”

  凭什么就不夸夸我的洞察力！

  “那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吃了恶魔果实。”

  维托毫不客气地揭穿，“在船上经常都看见黑影从我窗户前面经过，是你这家伙在偷窥没错吧？我每天都在房间里试验果实能力，你要这都发现不了才真见鬼了。”

  “呃……”

  小猫咪脸颊微红，呐呐无言以对。

  …………

  雪狮拉车的速度相当惊人，即便是在积雪没过膝盖的雪地中，也仅仅只用了半个小时左右，就顺利地带着维托等人，抵达了厄尔城外。

  “真让人意外。”

  最前面的马车里，海克从车窗缝隙中伸出脑袋，望着那颇为雄伟的城墙嘀咕道，“一个只有三十多万人口的偏僻小城而已，竟然还能建起这么夸张的城墙……”

  “这也是没办法。”

  坐在雪狮背上的斯威特，指着更远处的极北方向笑着道，“您看见那边的山了没，以前都是没怎么开发过的原始森林，不知道有多少世代栖息在里面的猛兽。”

  “天气最寒冷的时候大雪封山，这帮畜生就动不动下山进城找吃的，时长就有伤人事件发生，好多人家都莫名其妙遭了劫，所以几大家族就干脆联手，花了好几年的工夫修建了这座城墙。”

  “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斯威特的脸上露出缅怀之色，感慨道：“现在那山里可没什么难对付的野兽了，这城墙嘛，大部分时候也就成了摆设，不过偶尔遇到海贼来袭，还是能勉强发挥点防御作用的。”

  “喔。”

  海克敷衍地回应了一声，他本来只是随口一提而言，压根没把斯威特的这番话放在心上。

  但此时后面的那架马车的窗帘，却骤然被掀开，维托探出头来，目光落在斯威特的脸上：

  “你刚才说，这城墙是几大家族联手修建的？”

  “是的，上尉先生。”

  斯威特嘿嘿一笑，瘦削的脸上竟然有些骄傲，“其中也包括我们汉森家族，当然，我们只是勉强够格参与进来而已，真正的组织者还得是卢克家族和雷克萨家族，他们这两家，才是这座岛的话事人嘛。”

  两大家族。

  这似乎就是厄尔岛，眼下真正的最高统治阶级。

  相比之下，斯威特所在的汉森家族，虽然同样有一定实力，能够进行远洋商贸，但与这两个庞然大物相比，却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了。

  维托静静地看了一眼海克，早已学会揣摩他心思的后者，顿时醒悟过来，端正身体轻咳了一声，一板正经地问道：“说具体点，这两大家族是怎么个情况？”

  “那就有的说了，上校大人。”

  斯威特谈兴也上来了，“这卢克家族啊，是已经兴盛了好几百年的世袭贵族，有玛丽乔亚那边承认的伯爵头衔呢，城里各行各业，谁都得看卢克家族的脸色吃饭，尤其是山上的矿业……哦，就是我刚提到的那座山。”

  他又指向北方的那座山脉，此时距离更近了，维托眯眼望去，隐隐可以看到那光秃秃的山顶上，矿场独有的巨大灯光遥遥可见，隐隐还能听到落石轰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