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人“闯关东”、山西河北“走西口”、广东福建“下南洋”,虽是地域不同,但这却是是中国近代史上3次大规模的人口迁徙。而“下南洋”,尤以移民人口之多、涉及地域之广、时间跨度之长,堪称中国海外移民壮举。
在17世纪40年代,中国发生天崩地裂式的明清变革,面对国为虏占,无数神州赤子“义不事清”,远渡沧海,寻求安身立命之所,稍后或受清初发禁、海禁、迁海等迫害,流移民国他乡,在整个南洋到处都是流亡华人的身影。
这些“耻作北朝臣”的中国人身处异域,心故故国,以“维持并继承明朝香火”为职责,保持着“明朝人”的特色,他们保持着明朝的衣冠、使用着明朝的纪元,即使是客死他乡,也不忘记自己是大明的臣民,这些“宁为南国客”的明乡人,是最早的一批大规模移民南洋的中国人。
在两百年后,随着英军洞开满清国门,在随后六十余年间,风云际会,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大批华人背井离乡,远赴东南亚讨生活。至二十世纪初,南洋华人多达500余万人,其中90%以上来自闽粤地区。南洋华商胼手砥足的奋力打拼,从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东南亚历史,并对整个海外华人版图影响深远,而这些人则被称为“清乡客”。
在那几十年间,于江边,于海边,汉子们背起行囊挥泪告别,孤身远去,年轻的妻子依依不舍,扑地痛哭,如泣如诉的山歌响彻四野。“送郎过番”曾是闽粤人“下南洋”的真实写照。“下南洋”在闽粤地区被称为“过番”,“过番者”则被称为“番客”。大批闽粤人不堪忍受战火频发以及家中贫饥,漂洋过海远赴东南亚谋生。留下妻子独自照顾一家老小。
而此时,东南亚各殖民宗主国的工商资本纷纷涌入,投资铁路、港口、电力、航运、制造业等,引发了对契约劳工的大量需求。许多“番客”再也没有回来。自此与亲人生死相隔。
无论是“明乡人”还是“清乡客”,无论再苦再难也不肯做的两种工作,一是马夫,一是象奴,因为那是下等人做的活。华人是要体面的,不甘引车卖浆,只要有机会。就不会继续混迹底层,这显示出了华人的勇气及砥砺向上的决心。
对于华人来说,他们刚到南洋时,或为契约劳工,或为店铺伙计,但最终,他们都会千方百计的寻找各种机会,以摆脱贫困。经商,几乎是所有“番客”的选择,在这些“番客”身上充分展现着华人吃苦耐劳的精神。他们背着货箱,赤着脚,深入雨林,向雨林内的村落出售各种商品,以换回当地的特产,再往城中出售,甚至获利不多,甚至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经过数百年的努力,这些华商慢慢的垄断着几乎整个南洋的零售业。
尽管这些华商在南洋各地出售着各国洋货。可只要有选择,他们就会购进同类的国货,洋货,对于这些心怀故土的华侨们来说,只不过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在过去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尤其是民国后,随着国内工商实业的兴盛,南洋华商早在欧前就纷纷拒销洋货,而改销国货,可以说,正是这些华商的爱国心,使得国货在南洋畅销。
相比于艰难的海外市场开拓,在南洋,国货的畅销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几乎是在第一批国货涌入南洋之后,主掌着南洋市场的华商们,便主动通过“禁洋”的方式,承销着国货,一时间,中国货不仅成为了南洋华人的唯一选择,同样也是那些土著甚至西洋人唯一的选择。城市如此,乡间同样也是如此。
锡厂铺,是一座离吉隆坡四十多英里地处一片雨林中的小镇,因三十几年前一位刘姓华侨在这里开设锡厂炼锡而得名,虽说二十几年前,这里的锡炼尽了,可一部分华侨矿工并没有离开这里,反而在这里生活了下来,他们利用过去炼锡时砍伐的雨林间的空地,开垦出土地,种起了水稻,在这里过起了田原生活,或许,南洋一带的华侨鲜少从事农业生产,可并不意味着没有,就像这座锡厂铺内生活着的几百华侨,他们即不以工人为生,也不以种植园为业,而如广东乡间农民一般,在在这里务农为生。
十数年来一直如此,虽是农民,不过得益于英国人,或者说欧洲人为了便于统治殖民地所实施的特殊政策,即通过扶持优待“少数民族”从而统治“多数民族”的平衡政策,他们虽于此为农却**于当地苏丹统治之外,虽为农民日子却远好过国内的乡农,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他们的这种务农生活往往受到各种外界因素的影响,毕竟,按照英国人的设计中的“职业分工”华人应该是“城市居民”,至于当地土著则应该为“农民”,不过,这一刻意“职业分工”却在这里,发生了混乱,不过外界对于这个雨林小镇并不怎么在意。
更何况在最近一年来,中国驻海峡殖民地领事馆总领,更是多次强调“华侨合法权力”的情况下,英国殖民地官员,更不可能因为他们违反了“职业分工”,而迫使其“改业”,更何况,英国人亦清楚的知道,经过百年的发展之后,华侨于海峡殖民地,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少数移民民族”,而是发展成为一个人口接近200万,占海峡殖民地全部人口45%以上的,无论是人口还是所占人口比例均超过当地土著马来人的“主体民族”,对于这个“拥有双重国籍”的主体民族来说,他们的背后是一个庞大的国家,或许这个国家刚刚崛起,但五年前荷属东印新生的中华民国表现出的护侨意识,足以令其考量一番。
而且,现在,在伦敦正在讨论是否仿效法国,引入中国远征军的特殊时期,任何“可能激化中英关系”的举动。都被严格禁止着,至于一些“模棱两可”的问题,自然也就被无视了,比如华人购买“非种植园田产”的行为。也正因如此,在短短数月间,锡厂的人口,从过去的数百人,增长到现在的千人之多,人口的增长只使得这座雨林小镇越发繁华起来。
对于小镇的“繁荣”,作为小铺唯一一家杂货铺老板的孙开悟。这个老契约矿工出身的福建华侨自然是深有体会,过去,他的杂货铺不过是勉强唯生,而现在,每月或多或少的都会剩下几十元。
“哎,这些奸商……”
感叹一声,孙开悟看着眼前的货,感叹之时。脸上尽是无奈之色,之所以无奈,原因非常简单。他从批发商那进的这批货的质量很差,以至于有不少顾客退货,这下子可让他亏大了,因为那家供货商当时说的清楚——概不退货。
“真是的,为了挣钱,什么都不顾了!”
打开一盒清凉油,却几乎没有多少清凉油的味道,甚至就连同火柴那种不值一提的东西,质量也不比从前,照这么下去。即便是他“专售国货”恐怕……
“孙老板,您瞧这鞋子……”
听着话声,孙开悟便知道是在胶园当胶工的梁二诚,只见他的手中拿着一双布胶鞋,却只看那布胶鞋的鞋底已经断了底,显然又是一双劣质胶鞋。
“这……”
虽说有些不太确信。可孙开悟还是认出,这是个一个月前卖给的梁二诚的布胶鞋,原本这布胶鞋一双可是能穿一年的,现在到好,这一鞋不过才穿了一个月。
“孙老板,你这该不是进了东洋货了吧!”
手抖着那双鞋,梁二诚的脸上全是嘲讽之色,东洋货不经用,这是众所周知的,相比于那些质量低廉的东洋货,国货的不仅价格低廉,而且经久耐用,可偏偏最近一段时间,寻思着儿子考上了德华大学的孙开悟,想多挣两个钱,便想着进些便宜货,便从其它人那拿了一些“更便宜”的货物,可没曾想,质量差的超出他的想象,甚至比“麻烦极了的日本货”还要次。
“东洋货,什么东洋货……”
一听着别人说他卖东洋货,孙开悟那张老脸顿时给呛的通红,原因很简单,从两年前“胶澳事变”起,大家伙可是拿着祖宗的立的誓,绝不卖东洋货。
“你瞅瞅,这鞋上打的可是咱们中国字码,正经的广州货!”
像是怕他不信似的,孙开悟指着鞋边内里的印鉴说道着,像是为了证明什么的,又拿出一些货来。
“你瞧瞧,这可没啥东洋货,一色的国货,就连西洋货都见不着!”
“那……老孙头……”
梁二诚嘿嘿一笑,抖着鞋说道着。
“什么富家牌,这要是国家,那里是富家,买这鞋,分明就是败家……”
一句话,孙开悟只给鳖的说不出话来,而梁二诚却是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
“不是东洋货,这鞋怎么可能连一个月都穿不了,你瞧我脚上的这双三角牌,可是穿了半年了!”
“我……我,我那不是让那些个奸商给坑了吗?”
吱呒着,或许,这是孙开悟唯一能想到的回答了,
“那还不是你自己个贪心嘛……”
“我,我……这鞋,我给您留下来,等我进的三角牌来了,到时按半价,折给您一双,你看行不!”
虽说不是自己的错,可鞋毕竟是从这卖出去的,为了自家的信誉,这个亏孙开悟也只能自己个给认了。
奸商,现在,若是造这鞋的奸商出现在他眼前,只怕他连想吃了对方的心思都有,可这山高皇帝远的,他又能吃了谁。
而在欧战爆发之后,西洋货源断绝的同时,国内实业的迅速发展,尤其是每年产销会上琳琅满目种类繁多的国货,尤其是那些针对南洋的商品,更是充分满足了南洋市场上的需求,每年数以亿万的出口额,直接造就了近水楼台的广东珠三角一带的实业兴盛。
富春服装工厂是广州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工厂,这里不过只有百多个女工,在简陋的厂棚之中,日夜回响着电动缝纫机的轰鸣声。
虽说在早在二十几年前,世界上最大的缝纫机制造商胜家。就制造出了第一部电动缝纫机,由此开创了现代制衣业,但是现在,胜家的光彩越完全被连云港的“飞人”缝纫机公司所掩盖。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后,全世界动员了数以千万计的军队,由此也进入了大规模的军装生产的时代,尽管各国的成衣制造商普遍采用电动缝纫机,但那种电动缝纫机却远不足满足军装生产的需要,而“飞人”缝纫机公司则适时的推出了无级变速电动缝纫机,新式电动缝纫机加快了生产速度的同时。减少了断线以及其它各种缝纫故障,借助新式电动缝纫机的帮助,在中国各地涌现出一座座现代化的成衣工厂,他们接受贸易公司的定单为各**方生产廉价的军装,与时同时,在这个过程中,成衣也开始被市场接受,在大中型工厂生产着各类军装以及西式成衣的同时。很多规模稍小的工厂,则纷纷生产着各种服装,而其中最为畅销却是那种仿自江苏陆军的短袖衫以及“一美元衬衫”。
前者的畅销是因其样式简单、廉价而受到南洋各地的那些华人的喜爱。至于“一美元衬衫”却是与前者的“简单”不同,此时衬衫是西方男人的必须品,在美国平均每个男人的衣柜之中至少有十件以上的衬衫,不过那些衬衫中,即便是最廉价的亦需要3美元以上,而这“一美元衬衫”,正是现在最为畅销的,同样也是“利润最大”的产品,至少对于富春服装厂的田富春来说,就是如此。
“田老板。您看,这布料……”
戴着眼镜的小森庆一指着两块样布,对田富春展示着,作为庆本株式会社的广州分社社长,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他一直在推销着日本产的“特极布”。这种特级布是为“中国工厂”特产的,用的是最差棉纱和最次的人造丝混纺而成,成本远较使用高织棉的中国混纺布低廉,甚至,就是这种布,亦是他特意向国内提请研制的。
从三年前,第一批中国制造的“一美元衬衫”在美国上市,并打开美国市场之后,面对庞大的市场,日本也曾试图同中国竞争过,可日本制造,却很难同中国制造相提并论,中国人通过掺人造丝降低布料成本,而日本的人造丝工业,那时甚至还未建立。即便是在一年前,日本成立了人造丝株式会社,可生产出来的人造丝质量仍无法与中国相比。
可就在日本成衣业受困于“质不如人”而不得发展的时候,小森庆一却意外的发现,在广东以及中国的沿江一带,有很多小厂,用质量更差的布料制造衬衫,他们是借“中国制造”的东风,在国内和南洋售卖低劣产品,广东一带的商品,主要是销往南洋,而这些在南洋多亲朋好友的广商,福商,则有自己的渠道,将那上低劣产品发往南洋行销,这一发现,只让小森庆一的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个机会,于是立即回国同国内的企业商议,研制一种“至少在外观上不逊于中国混纺布的布料”,至于市场嘛,就是中国市场,客户自然就是像田老板这样的唯利是从之人。
“手摸着和普通的衬衫布,可没什么区别啊!”
手摸着两块布,田富春并没有发现这布料和那些大厂用的布料有什么区别。
“这种布,不行啊……”
虽说布料不错,田富春却有些遗憾的继续说着。
“诺是我这厂里的技术和春明厂的技术一样,我早就用衬衫布,制一块钱衬衫了,用这布,太费了……”
技术,或许,从没办过工厂的田富春能一咬牙卖了两千多亩田办下了这间工厂,可在造衣技术上,却远不能同春明厂,这个前广东省军装厂的技术相比,人家的技师可都是在连云港培训过的。
“不费,也不贵!”
小森庆一认真的回答道。
“这布的价格,虽说比您用的布,贵上一成,可现在你们厂的衬衫,出厂价多少钱一件?利润有多少,那布料用手一摸,就卖不上价,可这布料……至少摸着就像是优质衬衫,价格自然也就高了点……”
至少摸着……小森庆一如此想着,在手感上相似并不意味着,各个方面的相同,在如何降底成本的问题上,最近两年,日本企业可谓颇费一番心思,而这种布,就是得益于纺织业的最新新成果。
“嗯,这……”
嘀咕着,摸摸布,然后田富春又看一眼小森庆一。
“该不会,一洗就现原型了吧!”
“田老板,反正,洗过了的衣服,也不退货了不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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