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我,在第一刀斩空后,第二刀根本没有攻击我的右肋,而是在半空中改变角度,切开了我的左腹。
我肚子微微一凉,意识到自己中刀,来不及查看伤口深浅,我右手腕猛地一抖,咔嚓一声腕骨脱臼,手中的光影,切断了对方一根手指。
上述的一切,在半秒内完成,敌人落地,后退了几步,我也抽空把脱臼处重写接合。低头看了眼腹部的伤口,很浅,没有伤及内脏,同时又很致命,因为它准确地切开了我一条阴脉。
大量的气场,如水库泄洪般,从腹部伤口处流失,手都捂不住,我知道,我的大限将至。
我想在死前,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可我只看到阴间的无边血色,耳畔寒风凌冽,那高耸入云的尸山,从密密麻麻的尸体和脏器,流出黑褐色的血泉。
而坐在画板前的阴险峰,正悠闲地喝着美酒,得意地冲我笑着:“陈亮,你是我精心挑选的人,我本打算带你和你的家人去天堂享乐,可你却背叛了我,现在,你对你当初的选择后悔吗?”
我奋力持刀逼退另一个我:那东西右手食指被我斩断,它似乎不懂如何用左手使刀,这是画作的另一个破绽。
我腾出些时间喘息,盘腿坐地,紧捂着腹部的致命伤,我咬牙怒视阴险峰:“我不后悔……我只恨!”
“恨自己太弱!不能亲手杀了你!”
阴险峰咦了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轻甩长发道:“你修一辈子,也杀不了我啊,有些人,你注定只能抬头仰望,却连他们的影子都看不着……”
阴险峰正说着,另一个我摇摇晃晃扑了过来,它右手刀有些捏不住了,刀柄不停地颤抖,出刀力度也虚弱了许多,我这边情况更差,阴脉被切断导致的气场流失,让我的道行快速衰退,我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它右手刀向左横抹,我弯腰躲过,刀刃擦到我的头皮,带出一连串血珠,少了一根指头,让它刀柄失去平衡,歪斜到一旁,我立刻抓住这个机会,一刀切开了它的腰。
可惜,这一刀虽然切开了它的皮肉,却最终卡在肋骨上,无法伤及脏器,我用力抽刀,又哪里抽的出来?眼瞅对方第二刀自下而上,反切过来,我危急之中来不及多想,左掌往它刀背上用力一拍,右手一把掐住刀尖,往它脸上推了过去。
这一推,我使出积攒的全部力量,它的刀就像弹簧一样,数百吨的重量咔嚓一下,反弹上去,快的连风都切断了,另一个我躲闪不及,这一刀正中它面门,刚好切断了它的鼻梁。
它捂着脸后退,也不叫喊,此时,我俩身上都满是刀伤,血流的不像样子,但实际上,另一个我没受啥致命伤,气场也还算稳定,这样拖到最后,我必败无疑。
这几个小时的高强度比拼,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同伴的状况,胸口的铜镜里,传来陈兄的声音:“我感觉到了……陈亮,你千万别死,你再坚持下,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
救我?谁?
如果现在有人能救我,那个人只能是坟婆,从始至终,坟婆一直待在马车里,不曾出现。我希望她在准备某种厉害的大咒,能一击抹杀阴险峰。
但坟婆却始终不出现,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结束了!”
我用余光瞅了眼,顿时惊的说不出话!只见灾劫正一步步朝我们走来,他居然已经解决了另一个自己,而且,灾劫压根没受任何伤!
他随身带的九把刀,同样完好无损,而灾劫的复刻,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被切成了肉泥。
这个阴间最美貌的男人!同样也是三界刀法最强者,没有之一!灾劫的刀,这是一个……掌握刀法至高奥义的存在,他本身,就是宇宙中最锋利的光芒!
在场六名大阴仙,也只有灾劫,具备了对抗阴险峰的实力。
他一步步朝阴险峰走来,长发如黑色的丝绸,紧贴在面颊上,他所散发出的气场太过锐利,两人隔着几十米远,阴险峰侧脸就被割出道谈淡的血痕。
“黄泉,你的画有太多破绽,你只能临摹出我的外型,最大程度模仿我的刀法,但你终究是用刀的外行,刀有魂,刀魂是你画不出来的东西。”
灾劫边朝阴险峰缓缓逼近,边继续道:“我已经看破了你的画魂术,这样的你,恐怕还不足以画出天堂……”
阴险峰目光漠然地看着灾劫,回道:“再怎么说,你也斗不过我的,我随手画出的复刻,都让你破解的那么吃力,你打算拿什么,和我的本尊较量?”
他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我一直喜欢你的刀法,但很快,你的怨恨,也将成为那扇门的一部分。”
灾劫脸色阴冷道:“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他猛地抽刀,只见一抹肉眼可见的刀光,如惊鸿般朝阴险峰刮去,惊鸿所到之处,地面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就连阴间,都被这一刀切开了!
阴险峰依旧端坐在原地,手中画笔轻描淡写地一抖,一道缥缈的水墨云雾悄然而出,与灾劫的刀光碰在了一起。
山崩般的巨响,在两股能量触碰的瞬间,爆发开来,大量的血沙,被喷到天空百米多高,在细密的沙雨中,我看到灾劫身影缓慢地穿梭,却又快如闪电,顷刻间出现在阴险峰面前!
阴险峰坐在木凳上,从下而上打量灾劫,脸色充满不屑,他压根就没把这位三界第一刀客,放在眼里:
“我给你次杀我的机会,灾劫,使出你最快,最狠辣的刀法,接下来,我不会做出任何躲闪……”他冲灾劫失利地轻笑,而灾劫却没被他激怒,而是冷冷地摇头道:
“这种距离下,没人能在我刀下存活,黄泉,你会死于自己的狂妄。”无错
灾劫说的没错,此时他和阴险峰之间的距离,不过只有一米,而阴险峰却表示他不会躲闪,这种情况下,他怎可能接下灾劫最强一刀?
阴险峰狂笑道:“我若死在你刀下,岂不正合你心意?”
灾劫:“你想徒手接我的刀?”
阴险峰:“我既不躲闪,也不会攻击你,更不打算用手碰触你的刀。”
此时,城门前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停止厮杀,目光齐刷刷朝这两人瞧来,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想看这场跨越史诗的比拼。
阴险峰已经放出大话,不躲闪,不攻击灾劫,更不会徒手夺刀,他怎么赢?
我瞅向阴险峰右手上那支画笔,笔杆是木制的,笔锋是一撮白色软毛,再普通不过了,显然,这种不具备杀伤力的画笔,无法抵挡灾劫的刀。
灾劫深吸了口气,攥住腰间的一把刀柄,侧身,微微弯腰,这是夜修罗最标准的起手式,我看到灾劫并不急着出刀,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在酝酿,因为这一刀,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绝容不得丝毫闪失。
而阴险峰也不催他,他甚至看都不看灾劫一眼,继续用笔在画布上描绘着。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灾劫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他仿佛雕像般一动不动,风卷着血沙吹打过来,沙子在他衣服上盖了厚厚一层。
时间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风停的瞬间,灾劫出刀了!
我很难形容那一刀的神韵,他的刀法已入化境,整套动作犹如世间最美的景,没有一丝瑕疵,那银白色的刀光,似水般清澈,柔和,又如惊雷般暴虐。
在刀出鞘的一瞬间,就连阴间的黑色天空,都出现了一抹耀眼的白,那是灾劫一生对刀的领悟,是他凝结全部气场的最强一击!
当速度快到最极致,反而会慢下来,在场所有人里,只有我获得了灾劫的传承,也只有我,能看清楚那种慢。
意境,让我们彼此产生了奇特的共鸣,灾劫的动作,在我眼中犹如慢放般,一格格跳动,我看到他抽刀,手腕翻转,刀刃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横切向阴险峰的脖子。
传说中的灾星,只在破晓前的那一秒,才有可能在夜空中出现,那一刻,便是永恒。
这一刀,完美到连山河都惊艳,天地动容,宇宙间的任何物种,也无法抵挡这柔美的刀锋。
刀刃,距离皮肤越来越近了!而阴险峰始终稳坐在画板前,专心绘画,他怎能如此托大?难道……他已经修出了不灭之体?
三寸,两寸……
当银白色的刀刃,距离阴险峰脖子不到一寸时,最可怕的一幕,终于发生了。
就听砰地一声脆响,灾劫手中的刀,连同刀柄,诡异地碎裂,化为细密的金属粉末,一阵风吹来,粉末无力地拍打在阴险峰的脖子上,烟消云散。
包括我在内,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彻底惊呆了。
灾劫脸色惨白到吓人,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结局为何是这样……
“好快,好美的刀啊……可惜,一个没有生命的金属,怎能改变你的命运呢?”阴险峰伸手擦了擦粘在脸上的粉末,惋惜地叹气。
我头皮嗡地一炸,猛地想到了什么,急忙瞧向那画板,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所有的结局,都是阴险峰亲笔画出来的。
画中的灾劫,与现实完全一致,他手中的刀,同样碎裂成粉末,消散在空中,
阴险峰早已具备了操控现实的能力,他只需提前画出结局,什么事都不用做,当灾劫的刀向自己时,自然会化为粉末。
怪不得,两人动手前,阴险峰只顾专心作画,这个人的手段卑鄙到简直无耻!
我在气愤的同时,心里又对他佩服的不行,画魂师,居然如此的可怕,他的画直接干预着现实,也就是说,这阴森玩意画什么,就来什么!
还好,阴险峰手下留情,假如他换个画法,让灾劫挥刀自刎,那灾劫已经死在自己刀下了。
我越往深想,就越觉得可怖,这样一来,阴险峰几乎成了无敌的存在,想赢他的唯一方法,只能偷袭!在他没有防备,来不及作画的前提下,一击灭杀他!
“我输了。”灾劫是个心性随和的人,死对于他而言,并不可怕。
他站在那里闭目等死,可阴险峰却不急着杀他,而是勾了勾手指道:“你一共带了九把刀,现在还剩下八把没用,这么轻易认输,就太没趣了。”
“你还有八次机会。”阴险峰脸上满是戏谑的笑容,是啊,他的灭世之门,一时半会也画不完,用什么打发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