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明珠火烧玲珑的消息一时在冀州城内不胫而走。
凤倾心和忘尘看着这几日一直没有半分言语的多笑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黑纱玲珑在他身旁急得掉眼泪,扯着他的袖子道:“表哥,你别这样,玲珑她是心甘情愿为你而死,待你武功恢复了,在为她报仇也不迟。更何况,她中了蛇毒,就算辰明珠不火烧她,她也是活不长了……”
“活不长了么?”夺笑天垂眸淡淡的说了一句话,黑纱玲珑听见他终于说了话,晶莹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是呀,表哥,蛇毒入心,自然是活不长了,若不是你吃了姑姑的圣物,怕是……”
黑纱玲珑话没有说完,夺笑天突然站了起来,对忘尘问道:“我的内力还有多长时间能恢复。”
忘尘脸上闪过一丝恻隐之意,合掌在胸叹息道:“阿弥陀佛,小僧不敢妄言,施主怕夺还得须三日才能恢复。”
凤倾心也蹩起柳眉,后日,辰明珠就要火烧玲珑了,可就算夺笑天恢复了内力又能怎么样,辰明珠的勃勃野心又岂是他们区区几个人可以撼动的,她以贵妃之尊调动了辰龙手下几万守城军,后日,火烧玲珑,她是势在必得。
“我知道了。”夺笑天寒凉的眼神化为幽暗的死寂,他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凤倾心在他眼中竟看不出喜怒来。
他抬腿欲走,黑纱玲珑在身后扯住他,哭的梨花带雨:“表哥,你去哪儿?”
夺笑天回身一掌砍在她颈项旁,黑纱玲珑软软的倒了下去,夺笑天将她交给凤倾心,道:“请你照顾好她。”
“你要去哪儿?”
“去做我该做的事。”
他撂下一句话,便起身离去了。
春天原本万物复苏,一片生机,可冀州的夜里却苦寒的很,凤倾心站在窗下,看着窗外的阴云竟出了神。
阴云浓雾,由密而稀,月光隐在里面毫无光彩,浓重的水气,早已凝聚起大滴的雨点,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要下雨了。”凤倾心喃喃低语,忽而感觉身上落下了一件外袍,她偏头看去,见忘尘的眉眼如今夜消失的星月一般望了过来。
“我知道你你想做是什么,我让陈子夕陪你同去。”
凤倾心一怔,低下头轻声道:“你竟然知道我想做什么?”
忘尘突然伸手拥她入怀,僧衣上柔软的料子温润地扑到她发烫的面颊。
“我知道。”
凤倾心有些迷乱了,她竟然看不懂,看不懂这个拥抱究竟为了什么,她索性闭上眼,不在去去想。
翌日艳阳高照,没了昨夜风雨欲来的沉闷,空旷的野郊日头明亮,人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比如,辰明珠。
她似乎很开心,坐在布撵之下,身旁的丫鬟用团扇一下一下的扇着清风,让她整个人都惬意起来。辰龙也坐在她的身旁,脱冠去冕,他的样子有几分狼狈。
“真没想到,姐姐会让我这个阶下之囚一同来看。”
辰明珠睨了他一眼,道:“你放心,地下行宫已然化为灰烬,没了证据,此事便尚有回寰的余地。”
辰龙抿着唇,没有在说话。
一座用木板搭成的圆形平台上,架起了木头架子,玲珑被捆住手脚绑在上面,一堆篝火在不到三米远的地方熊熊燃烧着,她的脸被火烤的通红。
辰明珠看着火架之上的玲珑,讥唇笑了笑道:”丫头,你可不要怪我,谁叫你父母生下如此命薄的你,有道是时运不济,九泉之下你莫要怪我。”
玲珑抬眼看着她,眼中如一潭死水,她也扯唇轻声笑了笑道:“是啊,我得爹娘在我一出生就丢下了我,想来,我就是个命薄的人。”
辰明珠闭起眼睛,沉思着,象是回忆起什么的样子,忽然她挑唇问了句:“丫头,你也是被人遗弃的?”
“是啊。”玲珑声音很轻,好像天边的云:“我娘,她嫌我是个女儿,没能给爹爹生个儿子,所以她一直瞒着爹爹将我当成儿子养,后来,瞒不下去了,在我六岁那年就扔下河里,好在我贱命好活,让我养父兄长捡到,又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玲珑几句轻飘飘的话像一把利剑扎进辰明珠的心头,她猛地睁开眼,看着玲珑淡然的脸,竟然害怕的跌下座椅,连发鬓上圆润的玲珑簪都掉了下去。一众丫鬟大惊,连忙将她扶起来,辰明珠惊恐之极,指着她半天,才发觉自己抖得厉害,竟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半天,她才说嗫嚅着嘴唇,道:
“添柴,添柴,烧了她,烧了她,快,快点火。”
喏!”这一听辰明珠的语气不善,那衙役自是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将熊熊大火引向木台之上,火苗像得了风似的猛地抖动了一下,接着,红红的火苗就蹿了起来,大火就这样将玲珑包围起来。
年轻娇俏的少女斜睨着狼狈做起的女人,脸上晕染着笑意,是什么,是满足,是悲欢,还是离合,她想她看着那个女人如此表情,这该是她人生最辉煌的瞬间。
突然,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眼如鹰隼,辰龙立刻惊叫起来:“夺命一剑,夺笑天!快快来人,杀了他,杀了他!”
守城军几万人如海浪一般涌了上来,夺笑天冷冷勾唇如鹰目犀利,手握一把普通长剑,近身的差役皆被毫不留情砍断手脚,鲜血染红了他的人脸,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玲珑看着砍杀过来的人,红了眼眶,大火浓烟快要迷蒙了她的视线,她对着一路厮杀的男人大喊道:“夺笑天,你快走,不要管我!”
夺笑天似乎听不见,手下长剑连番,来一个,杀一个,没有顾虑,没有后悔,没有胆怯,用了他全身的力气,剑剑凶悍无情,有如狂风骇浪横吞大地。
突然,剑被一砍而断,身旁虎视眈眈的刀剑立刻欺身而来,一刀一剑的凌迟着他的皮肉。夺笑天扔了手中的剑,面对万人大军,以手为刃,再次砍杀上去。
“他没了内力,快,快杀了他!”辰龙惊喜的叫了起来,看着万人中央的夺笑天,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痛快。
玲珑觉得心被人用刀子在心头上生生割开血口,血如珠子样迅速渗出来,滴滴坠地。
她回头看着辰龙,大声喊道:“辰龙,你想不想要圣物,你得了它,交给皇帝,什么罪名都可以赦免。”
辰龙双眼泛起精光,起身向玲珑跑过去,辰明珠立刻愤怒而起,大吼道:“辰龙,你要做什么?”
陈龙两步跑到火台之上,对辰明珠冷笑道:“都是为了你,要生儿子,我现在连自身都难保了,圣物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
“你敢!”辰明珠暴跳如雷。
辰龙没有理会她,他一边扑打着向火架上漫过来的大火,一边问玲珑:“丫头,快说,圣物在哪儿。”
“你放了他,我就告诉你。”
“好,好。”
“你能办到么?”
“他们都是我的将士,你说我能不能办到。”辰龙扬起唇,阴恻恻的笑着,突然转头对着守城军道:”都给握住手,留他一条活路。”
辰明珠提着裙子狼狈的跑过来大嚷道:“你们都反了么,我才是辰妃娘娘,辰龙你要造反么?”
辰龙一摆手,立刻有将士将她掣制住,辰明珠死命的挣脱,发髻都松散了起来。
“姐姐,为了活命,你可别怪我。”
他抬手锁住玲珑的脖子,贪婪的眼睛泛起了光,道:“说,圣物,圣物在那儿。”
玲珑艰难的转动着眼珠,余光看见夺笑天半跪在并将之间,全身似乎被鲜血染红了,她心头一痛,用了全身的力气大喊道:“夺大哥,你快走!”
夺笑天身体一颤,挣扎着站起身,向她看过来,辰龙恼怒的掐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我会放了他,快说,圣物究竟在哪儿?”
玲珑对他讥讽笑了起来,连腰身都颤动了,她凑近他耳廓,小声道:“圣物,圣物我给了辰明珠,被她藏起来了,她一心只想要儿子,怎么会向皇上救你?”
辰龙缓缓松开她的脖子,看向一旁披头散发的辰明珠,如一头见人就咬的疯狼,合不拢的嘴角露出森然利齿,低吼道:“我的好姐姐……”
辰明珠被他的样子吓得一怔,后退了一步道:“辰龙,你,你不要相信她,她在撒谎。”
“她没有撒谎,圣物就在你身上。”凤倾心和陈子夕从半空缓缓落下,凤倾心落在高台之上,陈子夕则落在夺笑天身旁。
凤倾心对辰龙笑得嫣然,又说了一句:“圣物就在你姐姐辰明珠身上。”
“你撒谎,好大的胆子敢诬蔑本宫。”辰明珠像一个疯子一样对她吼叫。
凤倾心对她笑了笑,耸了耸肩没有言语。
辰龙如发怒的野狼一步一步走向她,辰明珠惊骇的连连后退,可事情往往预想不到,在辰龙踏下高台之后,一股红火窜于他周身而上,辰龙整个人就像烟花流溢。耀的人睁不开眼,只是须臾,便化作灰烬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