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姚言的彷徨

清晨，当特雷.莱蒙被士兵的号子声惊醒时，脑袋如同炸裂了一般的疼痛。昨天晚上他一直忙到了凌晨三点，来不及洗漱就匆匆睡下，而今天迎接他的，依然是无比繁忙的一天。

这种繁忙，已经持续了十多天，也势必要继续持续下去。但是，**上的疲惫和困倦，并不是困扰他的最大因素，他最困扰的，却是心中的失落与愤懑。他实在是想不到，复兴军的高层们，竟然不信任他的技术，反而选择了找来一群不知所谓的人来修复飞行船。

那些冒险者们，他们懂什么？他们毫无荣誉感，没有羞耻心，除了为了金钱的利益挥舞着刀剑，丑陋而凶残的厮杀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就算是丢一枚金币在地上，他们都会跪在你的面前。

特雷甚至无法接受，这些冒险者竟然在和他做同样的工作，就算是工作积极性都受到了打击，这让他的精神变得更差了，昨天没有坚持到一处重要工程的修复，就支持不住，回来休息了。

而也正因为如此，自从两天前那些冒险者来到了这里之后，他就不曾去和那些冒险者见上一面，他固执地要求那些冒险者只能修复船体的损伤，而飞行船内部的修复，必须由他完成。

复兴军的高层们，起初对这一点极为肯定，因为冒险者们固然能够帮上忙 ，但是并不值得信任。但是在几天之后，面对并不怎么理想的修复进程，却有些坐不住了。

特雷刚刚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还来不及舒展一下身体，就看到一名身穿军装的年轻军人大步走了过来，特雷记得曾经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他似乎叫做诺尔克.莫顿。

“莱蒙大师，元帅大人请您去一趟。”那名年轻军人敬礼，然后侧身。

“我很忙……”特雷用为不可查的声音嘀咕了一声，然后跟在了军人后面，向一艘小型飞行船走去。

在另外一艘飞行船的甲板上，矮人维拉克正伸出粗短的手，用油腻的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深深喘了一口气，刚打算到旁边休息一会儿，就看到三根长枪伸了过来，几名士兵非常不客气地阻拦了他的去路。

“干什么？老子要去休息一下！”维拉克一点也不客气地大叫了起来，他粗硬并结成小辫的胡子，在颔下愤怒地甩荡着。

“对不起，你们不能离开这里。”那士兵丝毫不为所动，手中的武器已经开始闪耀光芒。

“老子是来帮你们修理飞行船的，不是来当你们的奴隶和囚犯的，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敢瞧不起矮人？愿摩拉丁砸碎你的脑袋！”暴跳如雷的矮人在人高马大的温特族士兵面前，如同一只跳蚤一般可笑，他挥舞着粗壮的胳膊，似乎手中拿着的是一对剑盾。

海德柏克转头看了一眼愤怒的矮人，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又躬下身去，开始修复飞行船上的破损，这些飞行船在与白石城、苍白龙神号作战的时候，也曾经受到过巨大的创伤，但是海德柏克却有一种感觉，真正的创伤并不在这里。

当海德柏克来到了船上，看到那些飞行船几乎融化了的超能魔动炮的炮管时，就知道这些飞行船损坏最严重的，应该是内部，在和白石城的战斗中，温特族表现出来的实力，是一种震慑，但是这种震慑，却也让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当初参与攻击的飞行船，几乎所有的超能魔动炮，都已经失去了作用，也正因为如此，温特族对他们严加看守，海德柏克甚至怀疑，就算是修理好了飞行船，温特族也不会放他们离开。尽管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是每当看到了老爹和姚言时，海德柏克，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紧张，他们既然来了，就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

和矮人的坏脾气不同，他这名拥有暗黑巨魔血统的混血儿，却冷静到了让人觉得奇怪，如果忙碌起来，他几乎可以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其实，海德柏克也知道，矮人并不是没有耐性，如果有必要，他们可以在深幽黑暗的矿洞里面，一个人独自挖掘一年。但是，矮人们性格豪爽，他们忍受不了别人如同防贼一般防着他们，如同看守囚犯一般看守着他们。而他，半巨魔海德柏克，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的目光，他也更习惯从细微的地方发现真相。从这些士兵眼底越来越焦急的眼神就可以知道，这些魔动炮，修复的速度显然并不理想。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公会里面其他几个对魔动机械比较了解的会员，此外，海德柏克还远远看到过其他地方征召来的温特族人，不只是这些人，就连士兵都已经脱下了盔甲，投入了修理飞行船的过程中去，温特族人不愧是最擅长魔动机械的种族，不论是冒险者还是士兵，对魔动机械都非常了解。

和别人的活跃不同，老爹和姚言这两个重要人物，却一直都把自己掩藏在众人之中，没有过多的表现。

老爹的技术是毋庸置疑的，他和姚言不一样，姚言是老爹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不了解世界其他地方魔动机械的发展速度和水平，看待事物的眼光不同，所以从来不曾怀疑过，老爹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技术。其实一名普通的温特族人，是不可能拥有那种技术的。而海德柏克不同，他比姚言的见识更多，在离开收养他的老人之后，他走过了许多的地方，发现竟然没有人能够在魔动机械上和自己的养父比肩，直到遇到了老爹和姚言。如果，姚言对魔动机械的理解，来自于老爹的教授和他本身奇特的天分，那么老爹对魔动机械的了解，来自哪里呢？

那时候，他就知道，老爹绝对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普通的冒险者，他定然还有着别人所不知道的过去。如果自己有这样一手手艺，绝对不需要窝在一个小镇上，为人们修理机械，他可以轻易成为任何人的座上宾。所以，老爹他或许只是躲藏在了纳姆镇。

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海德柏克默默工作着，对老爹的异常如同没看到一般，而其他人也都看出了点什么，就连一向脾气直接火爆的维拉克，都不曾问。

除了老爹之外，更奇怪的一个人，是姚言。

虽然跟随老爹一起来到了温特族的飞行船上，但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姚言从来不曾出手修理过什么东西，他甚至一直保持着猫的形态，要么懒洋洋地躺在老爹的肩膀上，要么就趴在大眼球的几只眼柄中间，昏昏欲睡。

就算是和姚言相处这么久了，海德柏克依然觉得姚言非常神秘，他的实力对海德柏克来说，是一个绝对的谜。

在海德柏克看来，尽管姚言拥有多种职业，但是他从骨子里，就是一个施法者。固然他那伟大的修炼无用论在公会里面流传甚广，而且也颇受拥戴，但是这种修炼无用论，骨子里的根本意义，就是告诉别人，就算是再努力修炼，力量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而且力量总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真正解决问题的，往往不是力量，而是头脑。

在海德柏克看来，姚言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就算是再困难的任务，到了他手中，似乎都可以成功完成。

但是，此时的海德柏克，却在姚言偶尔睁开的双眼中，看到了忧虑和彷徨，那目光中所蕴含的意义，就是姚言想要做一件事情，但是他做不到！

同姚言一起来的，还有奈斯特，这名光头骑士虽然曾经是修特的伙伴，但是现在却更像是姚言的骑士，他习惯了跟在姚言的身边，跟随他，保护他。和艾德里亚比起来，姚言显然更喜欢信任他。

和海德柏克的视角不同，他看到姚言那种忧虑和彷徨之后，却忍不住想起了，在荒原地下，巨虫的肚子里的那段时间。

为了救他，姚言竟然在没有任何人指导的情况下，成为了一名德鲁伊！

所以，他的想法很简单，露出了这种目光的姚言，就是在寻求突破和进步的姚言。至于姚言的修炼无用论，奈斯特是最深信不疑的一个，因为修炼对姚言确实无用，姚言的力量不是来自修炼，而是来自他本身那无穷浩瀚的魔网。

奈斯特曾经询问过凯瑟琳，法师之类的职业，到底是怎么来的。凯瑟琳的回答，让奈斯特很是吃惊，所谓法师，或者说不只是法师，所有的施法职业者，都是在模仿“神”。

在上古黄金时代，每个人都拥有魔网，他们利用魔网的力量，可以做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当魔网成为了稀缺资源之后，就诞生了各种施法职业，他们利用魔网之外的力量——元素、光明与黑暗、法则、规律、信仰，各种可以利用的东西，构筑力量流通的通道，用来模仿神所能做到的一切，他们召唤来暴风雪，他们呼唤来岩浆，他们占卜命运，他们无比曲折地向神之路进发。

而另外一部分人，他们没有这种天赋，就只能把人类的本能发挥到极致，比如战士和盗贼。经过无数年的发展，世界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正因为有这种认识，所以奈斯特不觉得，在曾经的上古黄金时代，拥有魔网的人们，会努力去修炼现在人视为通天之途的各种职业，那时候的人类，只有一种职业，那就是神，如果不是神，那就是在成为神的路上。

如果自己有机会成为神，自己还会修炼其他的东西吗？显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