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北荒(1 / 1)

厉临渊刚要开口,子衿就欲把他的话给堵回去:“青色玲珑瓷多借我几日。”见人动了动嘴,他忙道:“回轮扇。我记得的。过些日子,再过些,我定一并还了你。”

他被人盯得浑身不适。

眼珠子转了转,蹙眉道:“难道我还借了你旁的?”

没了啊。

就这些。

正疑惑着,便听随意坐在佛像前的仙尊嗤笑一声,下颌微扬,笑意似是点点星光般在眸中绽开:“瞅给你吓的。”

“我是为了旁的事,你若是办好了,那些东西不必你还,全都送你。”

闻言,子衿两眼放光,催促着:“何事?”

仙尊慢悠悠的说:“几年前,你曾给一块和田玉开过光。”顿了顿,“你大抵不记得了,是一位姑娘,名叫卿瑶。”

佛寺开光是常有的事,频繁些的,一个月都要开二十次。

如今两年过去,少说也要开了上百次光,若是一一记得,怕不是脑子都要累坏。

“求的是意中人平安康健。”厉临渊还欲再介绍得详细些,便见子衿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记得。”

疑惑茫然的神情在听到“卿瑶”二字后一瞬散开,他噙着笑:“是个独特的姑娘。”

因着独特,哪怕匆匆一面,隔了许久,见了许多人,他仍记得。

子衿:“你要我帮什么?”

“明知故问。”厉临渊眯了眯眼,四个字说得铿锵有力,佛地圣者哈哈大笑,朝前走两步,裹着的外形褪去,化成一位姑娘,一同坐上供台:“你既认出,何苦跟我兜圈子?”

他所说的独特,并非样貌性格。

一袭白色衣衫的姑娘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虔诚的求着心中所想,睁眼,起身将两手捏着的几炷香放到香台时,轻飘飘的与化作书生的他无意间对视一秒,仅一秒。

子衿透过那双眸子,瞧见了姑娘的遭遇。

躯壳被占,魂飞魄散。

意中人郁郁而终,与憎恶之人携手言欢,为局势所迫保全府中上下的父亲,带着悔恨歉疚英年早逝,临死前,喃喃着阿瑶二字。

他觉得可怜。

外来的魂魄轻而易举占了她身体,背弃羞辱她心爱的郎婿,不顾劝阻要嫁予父亲仇敌,置丞相府上下陷入两难境地。

“我听闻,被住持开过光的东西都很有灵气,过几日,我要把手串拿来,开光佑得我金榜题名。”化作书生的子衿假意与旁人闲谈,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别处。

他想,若姑娘来了,他便帮一把;若不来,他便顺从天道。

第三日,卿瑶捧着新得的和田玉踏进紫金寺庙。

他略施法术,叮嘱姑娘定要送予重要之人,不可轻易丢弃,关键时刻,可扭乾坤,改命簿。

“快!”一阵急匆匆的呼喊喊将他从思绪中拉出,他一怔:“发生何事?”

厉临渊拎着时妤,捏了个诀,“快随我走一趟。”火急火燎的丢下这么一句话,踹开门,腾空而起,两道身影跃至上空。

寺庙内的人对此见怪不怪。

东侧有座山,山头上有个门派,里头聚满了修道、修仙之人,平日里御剑飞行瞧得多了,“噌”的有个人影上天,只飘飘然的看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忙着手中的事。

子衿快速追赶上,问:“怎的如此着急?”

“一两句道不清。”厉临渊一字一句嘱咐道:“跟紧了。”

语毕,周身泛起层层光晕,快得模糊的身影霎时间化作一条烛龙,爪子抓着个小姑娘,穿梭于云雾之间。

速度是之前的三倍。

眨几下眼的功夫,已达到初春府上方,恢复人形之际,爪子一松,握着的小姑娘尖叫着跌穿云层,朝下摔去。

他噙着笑,加速坠落,一把将人揽进怀中。

双唇贴着人耳边:“抱紧了。”

小麻雀是个怕死的。

抱救命稻草般,紧紧抱着他,止住惊呼,默不作声的将脸埋进他锁骨处,闭着眼,不敢看急速后移的景色。

他稳稳落地,怀里的人儿腿一软,刚松开手,又摇晃着跌进他怀中。

厉临渊笑着调侃:“抱上瘾了。”

时妤脸一红,踉跄着后退一步,小声嘀咕;“仙尊误会了。”

才赶来的子衿气喘吁吁落地,“怎的不把我也抓上?害我这般累。”即便他化了原形,速度也是无法跟一条烛龙相提并论的。

“边走边说。”厉临渊拽着子衿朝客房走去,一路上,将事情全盘托出。

他离开时,为了以防万一,在玉簪上捏了个小诀,如若碰上不利的形势,要焚毁玉身,簪子就会朝他发出感应。

此刻,正是感应到了。

子衿临入门前,幻成住持模样,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放到嘴边道了句“阿弥陀佛”,迈进屋内。

宛若被架到火上烤的方槐序一愣,瞧见跟在僧者身后的两位,一颗心方落了地。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疑惑,是哪位将高僧请到了此处。

四皇子?

二皇子?

亦或……太子?

不论哪位,他们都无权腹诽。

众人毕恭毕敬的弯腰回礼,子衿微微点头,径直走到二公子跟前,盯着梅花玉簪:“贫僧路过此处,远远听见,诸位要将这块玉断之,毁之,扔之,实在痛心。”

“此物乃贫僧亲自开光,如若施主不喜,不妨日行一善,赠予我,总好过将它丢到别处,没个归宿。”涓涓流水般清冽的嗓音,特地放柔了语调,让人听着仿佛如沐春风。

方槐序迟疑着抬起手,朝侧身倚着木门的男子望去,见人点头示意,才将簪子放到僧人伸出的手中。

卿芝芝走来:“道长,这不合规矩吧?”

子衿朝一袭淡黄衣衫的姑娘侧目瞥去,“何出此言?”

“没记错的话,这块玉是我拿去,找道长开光,归根结底,是我的物件,而今道长前来索要,是否——”

卿芝芝高傲的仰着头,义正辞严的表达心中所想,被僧人冷冷扫来一眼,仅一眼,好似一瞬将她看穿。

透过这具骨血,望见她灵魂深处。

她抿抿唇,止住话,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