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临渊终是败在一声又一声软糯的“仙尊”中。
“我帮他寻,寻得了位置,他脑子一热跳了冰湖,不知拿东西捞,冻着了,我还要帮他驱寒。”他撑伞,有些气鼓鼓的往前走,俨然没有仙尊该有的端庄威严,似是怄气的孩童般,怨不绝口。
时妤跟着,稍稍沉默后,连连点头:“仙尊说得对。”
厉临渊吐槽个没完:“我又不是西圣王母许愿池里的王八,他求什么,我应什么。”
时妤出声附和:“仙尊说得有理。”
就这般,你一言的怨着,我一语的哄着,二人走到客房前,厉临渊心头的不悦才算是吐干净。
他合起油纸伞,抖落上头的雪,叩开门。
前脚迈进去,抬眸望见领口大开的方二公子,赶忙转身把门关上,将还未来得及跟来的小麻雀关进门外,快步走去,一把将方槐序的领子揪紧,又快步返回,开了门。
时妤不怒也不恼,乖乖的坐在阶前,双手捧着脸,抬眸瞧着雪景。
听到身后“吱呀”的声响,扭头瞧了一眼,淡淡的唤:“仙尊。”
厉临渊解释:“刚刚他……”
时妤“嗐”了一声,摆摆手:“没事,我懂。”
厉临渊:?
他下了台阶,绕到小麻雀跟前,哑然失笑:“你懂什么?”
时妤盯着仙尊眨了两下眼,双手缩进袖中,整个人蜷成一团,低着头,说得吞吐且缓慢:“司命……给我看过春戏图。”
厉临渊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下去。
“仙尊。”时妤忽的抬头,闪亮的眸子带着少女般的好奇,“你瞧过吗?”
又是一个趔趄。
“地、地滑。”厉临渊指着地面两道被划得长长的脚印,耳根透红,尴尬的咳了一声,又指着天空,“下雪了,挺大,进、进屋吧。”他窘迫的摸了摸鼻尖,四指僵硬的进了屋。
心里暗道:“回头定要好好的把司命训一顿,净教些坏东西。”
时妤乖乖的应着,拂了拂落在衣衫上的雪,一同去了客房内。
屋中萦绕着淡淡的檀木香气,配着稍浓些的马蹄熏香,似是秋雨般,一瞬洗刷去身上的疲倦,让人静心,惬意。
“喏。”厉临渊把药丸递去,“驱寒的,比姜茶有用。”
光着膀子去冰窖里冻三天三夜,服下一颗,寒气消散,立马生龙活虎。
熏香放在靠着墙的桌前,上头挂着一幅画,时妤指着画,“二公子方才在瞧这副春戏图吗?”
怪不得仙尊神情慌张的把她拒之门外。
司命说,男子总喜欢偷摸的瞧,她不明白为何要偷偷摸摸的看,懒得思虑其中的缘故,只当是爱好不同,习性不同。
“咳!”
“咳咳!”
入口即化的丹药化作甜水还未咽下,就听到这般话。方槐序被呛住,猛烈的咳着,整张脸红得几欲滴血。
两位男子齐齐朝着小姑娘指着的地方瞧,发觉此春戏图,非彼春戏图。
——泛红的画卷上,飘着白云的空中飞来几只小鸟,几棵冒着新芽的树屹立田边,一群人或是蹴鞠,或是围在一起下象棋。
“游、游春图。”方槐序端起床边茶几上的凉茶,一饮而尽,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王熠所作,取名游春图。”
一字之差,意思天差地别。
“哦。”时妤挠挠头,蹙着眉,小声嘟囔,“司命明明说,这种的,一概称为春戏图。”
厉临渊:……回头定要把司命殿给掀了。
气氛尴尬得厉害。
使得人巴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
他左顾右盼,目光落在方槐序手心里摩挲着的玉簪上,他挑眉:“簪子挺独特。”
“啊?嗯,是。”方槐序一怔,只觉话题转变得太过突然,转念一想,确实是该将话题快些转移,莫要停留在图上,便顺着仙者的话往下说,“阿瑶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玉。”
他垂眸瞧着梅花玉簪,眼神柔得真真像一汪泉水。
顿了顿,补充道:“她赠予我保平安,为此,还特地跑到郊外的紫金寺庙,让主持开了光。”
紫金寺庙。
厉临渊眯了眯眼,心里暗自喃喃一遍,一半感慨一半叮嘱的开口:“确实要好好收着。”
方槐序明朗一笑:“自然,这是阿瑶送予我的。”
“时间紧迫,宴席我们就不参加了,我带着她去一趟寺庙。”厉临渊说完,拉着时妤往外走,二公子的疑惑和劝阻全都仿若耳畔风——轻轻吹着,一字半句都不曾听进。
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他一手揽过时妤的腰间,另一只手朝上一点,脚底生风,腾空而起,两道身影似是流星般划过长空,奔向郊外。
灵州城位落郊外的寺庙没几处,正要落地挨个去打探,便瞧见一座周身皆是紫色的寺庙,走近些,牌匾上的四个大字落入眼底。
厉临渊上前敲了敲,走出一位小僧,双手合十,冲他鞠了一躬:“施主。”
他道:“把你们主持给我叫来。”
漫不经心的语调惹得小僧有些不悦:“施主,我们主持……”
厉临渊:“让你叫你就叫。”
时妤慌忙站到二人中间,生怕二人吵起来。
她把仙尊往后推了推,扭头冲小僧讪讪笑着,颇有礼貌:“他找主持有要事商议,事情迫在眉睫,耽搁不得,语气急躁了些,还望您多多担待,帮我们去请示一趟。”
小僧这才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目送人离开,时妤不由长舒一口气,她蹙眉望着仙尊:“为何突然要来紫金寺庙?”
厉临渊笑得眉眼弯弯:“你既不知,却还说得那般头头是道。”
时妤略带埋怨的瞥去一眼。
她自知身份低微,开口去劝天界唯一的一位仙尊收敛性子,总有些不知好歹。于是没去理会,继续追问:“为何?”
“方槐序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他身边。若我猜得没错,卿瑶的魂魄,便是一半残存身体内,一半藏于玉簪中。”加之方槐序说卿瑶特地找主持开过光,厉临渊就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得大概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