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婆娑(1 / 1)

梦中的婆娑叶不是这枚。

城东边的妇人丢了一群鸭鹅,日夜祷告,终是敲开婆娑门,乞求的事刚化作叶子,就被小麻雀摘下。

许是梦里没那么多名堂,不曾出现魂穿、附身之事,连“穿书”二字都没听说过。

如今,要考的题和提前知晓的答案有所出入。

厉临渊知晓那群鸭鹅去了何处,却不知卿瑶在哪儿。

面对小麻雀的猜测,他只道:“大概吧。”

一句“大概”,旁侧的姑娘就好似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般,噌的站起:“那咱们去一趟鬼门关,瞧一瞧,看看能不能找到阿瑶的魂。”

时妤的语气里带着些试探。

单凭她,定叩不开地府大门。

好在仙尊点头默许,与方槐序告别后,就抓着她,去了地府。

是真的抓。

——通往地府,需得经过归墟之境,时妤这等小仙,太容易被吸进去。于是,听仙尊的话,化了原形,小小一只,被握在手心。

仙尊的手很不老实。

大拇指在她肚皮上摸来摸去,时不时戳两下。

时妤凶巴巴的叫两声,以表不悦。

仙尊却以为她卖萌。

垂眼瞧她,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碍于归墟之境内环绕四周、大小不一的漩涡,时妤愣是将不悦给压下去。

到了地府门口,仙尊丝毫没有将她松开的意思。

挣扎无用,她一狠心,啄去一下,厉临渊才放开她。

末了,突发感慨:“当初捡你,就是瞧你毛茸茸,肥嘟嘟,天冷了,可拿来暖手。谁知你偷食院中仙果,有了灵力修为,化成人,瘦弱娇小,几十年没吃过饱饭似的。”

时妤没理会,朝大门一指。

“哐当!”

仙尊抬脚便将门踹开。

时妤一怔,石化般愣在原地。

里头守门的二位,一个握着大刀,一个持着长剑,怒气冲冲的走出,定睛瞧清来者,慌忙后退一步,鞠躬行礼,毕恭毕敬的唤道:“仙尊。”

哪儿还敢有半分恼怒?

厉临渊视若无睹的跨进大门,时妤则是挨个鞠回去,才提着裙摆跨过,快步朝仙尊跑去。

她头一次来地府。

这里的景象和天界的截然不同。

色调大多以昏暗为主,除了黑,便是灰。连火光都是血色,照映在吊桥两侧的牛头马面雕塑上,平添几分怪诞的意味。

“别瞧了。”厉临渊一把拉过她的手,似是叮嘱又似是恐吓的缓缓开口,“莫要走丢。这里头吃麻雀的可不少。”

时妤想挣脱。

眼角的余光瞥见吊桥下面的凶神恶煞,身子一僵,害怕的握住仙尊的手指,低着头,快步跟上,挨得更近些。

厉临渊双手背在身后,牢牢抓着时妤的手。

他噙着笑,侧目瞧着底下的恶煞。

心里道:“回头让阎王换几只更凶的。”

过了吊桥,是跟人间城楼街道差不多的场景。

厉临渊拉着时妤直奔五色阁。

要寻魂,定是先寻判官。

见了来者,判官慌忙起身,抖了抖袖袍:“不知仙尊驾到,有失……”身子还未弯下去,就被人扶起:“查查卿瑶的魂在哪儿。”

他应道:“好。”

说罢,擦去额间刚沁出的冷汗,拿出一张纸,问:“敢问仙尊,哪个卿,哪个瑶?”

婆娑叶上有所记载。

毕竟是方槐序每天都心心念念的人。

时妤把叶子递去,只见判官洋洋洒洒的写了两个飘逸的连笔字,并起双指放在嘴边低声喃喃两句咒语。

末了,双指划过手背,涌出鲜血。

判官将血按在名字中间:“现!”

“哗——”

一缕缕幽蓝色的雾气缓缓飘出,没一会儿,聚成了一个被切割成几半的圆。

时妤不解,小声嘀咕:“这是何意?”

她曾有幸在司命那儿的书籍中看过,世间万物,魂魄各不相同。

不同的,是颜色,有的单一,有的混杂;相同的,是形状,全是圆形。

但卿瑶的魂儿,不是圆。

连颜色都近乎透明。

厉临渊盯着卿瑶的魂魄蹙着眉:“她的魂魄,不在一处。”

判官惊喜道:“仙尊聪慧,正如仙尊所言,这位姑娘的七魂六魄散落各处。”

末了,话锋一转,深鞠一躬:“恕卑职法术有限,具体落在何处,卑职查探不出。”

厉临渊摆手:“无妨。”

已死之人的魂,哪怕切成十几份,判官都查得出,但卿瑶没死,这便怪不得判官了。

回到屋中,却不见方二公子的身影。

推开门,门口的侍从一惊:“你、你们不是出去了?我家公子一直在院门外等你们呢。”说完就边喊着公子,边往外跑。

在屋内稍等片刻,方槐序快步推门而入,遣散仆人,连棉披风都没来得及解,着急的问:“有下落了吗?”

二人摇头。

方槐序明亮的眸子慢慢黯下,解下外衣放到椅上,弯腰道:“有劳两位仙者跑一趟了。”

时妤连忙摆手:“无妨无妨。”

“地府都查不到……”方槐序嗓音微哑,“是不是说明,我再没可能寻到阿瑶了?”

时妤:“倒也不是。”

厉临渊捏着茶杯轻抿一口:“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等见到卿芝芝再说。”

时妤连连点头:“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出自她,说不定能从她身上找到解决的法子。”

她问:“你看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引荐一二,若有你搭桥牵线,我们与她相见,也名正言顺些。”

方槐序说:“正月十八,四皇子府中设宴,届时,她会以礼部侍郎夫人的身份出席。我带你们去见她。”

圣上年迈,朝中分太子党、二皇子党两股势力。

吏部、户部、刑部,连同丞相,归于太子,一心扶持未来君主;而兵部、礼部、工部,以及太尉,则坚信二皇子日后定能登基。

而办宴席的四皇子,既不当鹬,也不当蚌。

与世无争,两边都不占。

卿芝芝——卿瑶,乃吏部尚书之女,自幼与丞相府二公子方槐序定下婚约,两家都和二皇子党羽势不两立,偏偏,高烧过后,和礼部侍郎缠在一起。

朝中皆知吏部、礼部水火不容。

又皆知,太子与二皇子不共戴天。

府中上下劝阻不成,尚书大人直接把卿芝芝摘了去,当场断绝父女关系,以此,保全太子和尚书府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