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
快走到三更殿，时妤才敢小心翼翼的开口。
离了磬欢殿，厉临渊便没再揽着她。
松开她后，在前头快步走，宽大的袖袍大幅度的甩来甩去。
颇有赌气的架势。
听到她出声唤，猛地停下脚步，好在她及时刹住，不然要一头撞上去。
仙尊垂眸，直勾勾的望着。
“我错了。”
时妤声音很小。
声如细蚊。
厉临渊挑眉：“嗯？”
时妤深呼一口气，扭捏的开口：“对不起。”
厉临渊：“听不见。”
时妤瞧着仙尊的表情，心里道：看来是不气了。
这才岔开话题：“方才的姑娘，就是你说的小鹿吗？”
仙尊一怔：“姑娘？什么姑娘？”
而后如梦初醒般“啊”了声，“磬欢殿里的那个。大概吧。”他语调慢悠悠，拖着长音补了句：“也许吧。”
时妤问：“你不认得？”
见人摇头，又疑惑：“那为何笃定清染仙君会喜欢她？”
“做了个梦。”厉临渊漫不经心的丢下一句，进了殿中，时妤跟在他身后，眸子里的好奇呼之欲出。
他侧目去瞧，悉心叮嘱：“长痛不如短痛，你最好死了那条心。”
时妤撇撇嘴，遂又双眼放光：“他们会幸福吗？”仙尊点头，她长舒一口气，似是悬着的重石落地般，“那便好。”
末了，嘻嘻笑着：“你有没有梦到我呀？我的结局……”
“没有。”话未说完，就被冷声打断。
时妤失望的“哦”了一声，盯着仙尊离去的背影呆愣几秒，提着裙摆快步跟过去。
厉临渊梦见了。
这场梦，真实得仿若真的发生一般。
他稀里糊涂的跟清染爱上同一人，兄弟反目拔剑相迎；又稀里糊涂的入魔，为“爱”而死。
他的小麻雀，死在了他前头。
厉临渊不喜欢这个结局。
他想，司命星君手里话本逆天改命的主人公大抵便是这般心境。
服了昼宣花和九头鸟妖丹后，陆清染伤势恢复得飞快。
当天下床，次日腾云。
再一日，跑到天帝面前，自请下凡，彻查灵州城伤人的邪物。
厉临渊将这个举动称之为——
头铁。
消息传来没一会儿，时妤就持着个信封从外面返回。
他眯了眯眼：“要下凡？”
时妤点头：“我去司命那儿领了份差事。”
人间的大小事皆由司命掌管。
世人烧香拜神，要求得的事化作婆娑叶，挂在婆娑树上。仙者需功德时，可摘婆娑叶，接份差事，下凡了结拜神者的心愿。
每月仅有十个名额。
时妤运气好，拿了第十个。
恰巧，是灵州城的差事。
一对青梅竹马自小定下婚约，满十八成婚，成婚前夕，女子性情大变，非但要退婚，还和两家的死对头搞在一起。
婆娑叶，是竹马求的。
他希望他的小青梅能回来。
“啧。”耳边的声响把时妤吓得打了个激灵，身侧的人摩挲着下巴，“是个痴情种。”
她点头。
身侧人又道：“看在他如此痴情的份上，我陪你去吧。”
她一怔：“嗯？”
“明日启程还是今日启程？亦或是现在就出发？”厉临渊自问自答，“哦，现在啊，我去随便收拾收拾。”
说着就往殿内走。
时妤跟去：“仙尊，司命那儿只记了我一人的名字，你即便帮我完成，也分不到功德的。”
厉临渊脸色一沉。
火气“噌噌”往上涨。
他一介仙尊，怎会贪图婆娑叶的功德？
小麻雀却误以为他是因分不到而倍感不悦，双手合着信封，冥思苦想般开了口：“不然……我去求求司命？”
时妤想不到别的法子。
刚试探着说完，额头被人用力点了一下，力度之大，让她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她不知又说错了什么。
但肯定是错了。
不然怎么会把人气得半晌说不出话，只用手指点着她，半天才憋出个“蠢”字。
到达人间时，人间是夜晚，正值元宵灯会。
一条条街上都挂着红色的灯笼，有人变着戏法，有孩童嬉笑着追赶玩闹，热闹至极。
时妤之前办过差事。
流程全都知晓。
根据叶子上的地址寻到方槐序，将婆娑叶亮出，一切自会明了。
方槐序朝二人行了礼，侧身，并起四指朝椅子指去：“请坐。”末了，把支开的仆人叫进来沏茶。
“那是两年前的事。”
他说。
“阿瑶一场高烧后，宛若变了个人，嘴里说的，亦是听不懂的词汇，好似是来自于另一个时空般。她不喜欢瑶字，钟情芝字，自改了名，唤作卿芝芝。”
“阿瑶性子阴郁沉闷，往日，旁人都嫌她无趣死板，我却喜爱得很。而今卿芝芝活泼机灵，众人都喜欢，我却不喜。”
“我只喜欢阿瑶。”
哪怕一月又一月的过了两年。
方槐序的心意从未变过。
如若变了，他的婆娑叶就会从树上掉落，如若心生动摇，叶子便会枯黄，摇摇欲坠。
而时妤去瞧时，叶子明亮且翠绿。
怕是时时刻刻都在乞求。
才将婆娑叶养得如此。
时妤来的路上便把差事背得滚瓜烂熟，但仍旧好奇：“你为什么觉得卿芝芝是另外一个人？”
方槐序答：“她曾说，她是穿进来的。”
“穿？”厉临渊蹙眉。
“穿书。”
方槐序补充道：“是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词。卿芝芝说的许多话，都让我无法理解，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她说的。”
他语气坚定：“卿芝芝不是阿瑶。”
时妤的眉头皱得愈发厉害。
“简单的来说，便是同一个躯壳，换了副魂魄。”小麻雀听后，眉头稍稍舒展些，却还是蹙着，厉临渊饶有耐心的出声解释：“卿芝芝的魂，占据了卿瑶的身体。”
想了想，又道：“就像附身。”
附身一词并不陌生。
谁附了谁，谁被谁附了，哪怕没亲眼瞧过，也在天界闲谈的八卦中听了八百回。
“卿瑶会去哪儿呢？”时妤手肘抵着桌面，指尖在眉心处来回点着，“地府？鬼门关？”
无处可去的魂魄都会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