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善意慈悲坏事多,邪言恶语口中磨。
放牛啃草心然静,树下青岩枕烂柯。
不忿一时抬手起,花牛恶主斗厮摩。
书生指路归山寨,世事无常挂玉珂。
话说这日孙列赶牛回村,不巧正遇着暴雨,把牛打散。孙列急急如忙,左拦右挡,早跑了几头牛。孙列无奈,也只得先赶牛回去。却说这齐州历城东南方不远有个牛家庄,其中住着百户人家,都是当地财主牛二郎家佃户,孙列自然也是其中之一。那牛二郎惯会些拳脚,性格刻薄的紧,平日里也无好气,今日孙列丢了牛,如何不来气?那牛二郎点了牛,却少了两头。牛二郎道:“纵卖了你一身肉,也不抵我两头牛钱。”说了提起藤条便打,孙列只敢站在院子里,任凭牛二郎骂。周遭围了一圈村民,皆是敢怒不敢言。牛二郎骂的够了,便叫人将孙列吊在树上,用鞭子狠狠抽打。孙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心里却是恨极了这牛二郎。待到夜深人静,众人散去,才有相熟的村民悄悄将孙列放下。孙列强撑着回到家中,身上已是皮开肉绽。
原来这孙列自幼丧父,家中有一个哥哥守着老娘生活,日子虽不富足,也算过得去。如今哥哥出门在外,只有老娘在家,见自家儿子被打成这样,顿时哭天抹泪。孙列安慰母亲道:“娘,莫哭了,不过是挨了顿打,不碍事的。”孙母道:“我子身伤至此,为母心中甚痛,如何不哭?”孙列闻言,又来宽慰。孙母又道:“只是牛二那厮明日怎会饶得了你?”孙列道:“娘你放心,孩儿自有办法。”当夜如何,不再絮繁。
次日一早,孙列就来至牛家大院,口中都是恳切,只求放过自己。牛二郎道:“你且去把丢了的牛找回来,我便放了你。”孙列欣喜,来问期限。牛二郎道:“一天为限。”孙列再求,牛二郎不耐烦,自回屋去了。孙列直楞,便漫山遍野去寻,如何寻得到?看看天晚,依旧空手而归,回来见了牛二郎。牛二郎见孙列人没人样,累得不轻,心中有些暗喜,便道:“我知你无能,就耍你一遭,既寻不到,扣你一年工钱,赔偿我那些牛。”孙列知他秉性,也不求饶,灰溜溜去了。孙列没了工钱孝敬老娘,虽然还有些剩余,恐不能长久。孙母只好背上破箩筐去村外挖野菜度日,只把好的留给孙列。孙列不敢独享,每每来劝其母共食。三五日苦苦抵捱,只把孙列憋得一身怒火怨气。
是日,孙列又来放牛。自那次后孙列再不敢走远,就在庄子附近山坡上一片林子里。见一块光挞挞大青石,把那为头的大花犍子牛拴在树上,其它几头牛也就不走远了。放翻身体,把头一仰,头枕青石,眼望青天躺在那里。不一会儿,这人便鼾声迭起。不知多久,朦胧中耳边听得咚咚作响,起来看时,只见那大花犍子牛早挣脱了缰绳,正和其余牛抵架。孙列就看哪些牛相争,但见:
眼红鼻愤,摇头蹬蹄。眼红鼻愤,见谁都是不忿;摇头蹬腿,看牠便要顶撞。跑来跑去,四蹄卷起一团沙尘;顶去顶来,双角斗作漫天杀气。相互角力争第一,互相顶牛不服输。
不一时,那三五头牛都败下阵来,孙列看了,却想起牛二来,越想越气,心下不顺道:“你也姓牛,他也姓牛,都只爱欺负人。”气得扑棱起身,要来斗那大花犍子牛。孙列作农活出身,练就一身横肉糙皮,二话不说抡拳头便打。那个牛也不惧他,把两只蹄在地下略蹬一蹬,抬角望上一顶,从正面撺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孙列见那牛奔来,只一闪,闪在那牛背后。那牛惯会尥蹶,便把前蹄搭在地下,把腰跨一挺,后蹄往外蹬将起来。孙列只一躲,躲在一边。那牛见蹬他不着,回身低头,口鼻怒气。把这长枪也似牛角倒竖起来,只一顶,孙列却又闪在一边。原来那牛抵架,只是一顶,一蹬,再凭着牛脾气性子。那牛建顶不中,气性大发,就又来东一头、西一脚乱顶。孙列见那牛复翻身回来,双手轮起拳头,尽平生气力,只一拳,正中牛鼻上,复一拳又中天灵。那牛吃痛,闷声一哼,掉头就跑,不过百十步,回身蹄蹬尘土,狂奔而来。孙列见状,唰拉拉解开十字袢,脱了绑身衣,一个虎步上前,又只一跳,却飞了十步远。那牛怎知孙列身后便是一棵大树,却好把牛角抵在树腰上。孙列大喝一声,翻身上牛,两只手就势在牛背上乱打将下来。那只牛急要挣扎。被孙列尽气力纳定,哪里肯放分半点儿松宽。孙列把只脚望那牛鼻唇上、眼睛里只照顾乱踢。只见那牛血流如注,发声喊倒下去了。孙列见那牛没了动静,就下来大笑,只把半辈子受得苦一气儿都发泄了。
孙列不知笑了多久,才觉道:“如今打死了牛,牛二那厮定不饶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心思定了,也不顾剩余的牛,先奔回村与老娘说了。孙母道:“我儿如何这般莽撞,如何是好?”孙列道:“娘你勿忧,我在齐州有个好友,唤作纪平,我叫人先送您去纪平那里暂歇。”孙母问道:“我儿何不同去?”孙列道:“我还有账要算,到时算了了,便来找老娘 。”说着便吩咐邻居看顾老娘望纪平家里去。自己个却先寻了些家中剩余吃食,吃干喝净,又寻了一把犁地的耙子。心下一狠,径直望牛二宅邸去。一路上有相熟的村民见孙列一身牛血,便来问道:“二郎这是哪里去?”孙列只怒狠狠道:“杀人!”众人闻言都惊,左右有爱看热闹的,便都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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