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梅脸上的神色顿时不好看起来,这么多年来谁也不会在她面前这样讲话。
大人们的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肮脏。
村里人明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张凤不过是要一口吃的,不过是想活过来,就要背负这么多骂名,他砸到了别的小孩子是他不对,但最终做决定不治疗的也是那一家人,但最后还是让张凤背上了一个杀人犯的恶名。
人往往就是,如果名声还能拯救一二,还有信心往好了做。
如果人离好的一面太远,远到他自己都看不到希望,那么他最后就会选择摆烂,张凤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还险些因为自己的恶名,搭上一条性命。
但其他人似乎不这样想,得罪张凤也不打紧,他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还是罪犯的儿子。
王梅却是个大人,牙尖嘴利的,对她好或许没有什么好处,但得罪她了却是有坏处的,大家谁也不愿意做这个恶人。
“关你屁事。”王梅甩下这句话,就往屋子里头冲了进去。
其实以前张凤不在家,她也懒得进去看,但昨天发生了那件事,王梅就动了点心思。
要是张凤真的跟那个贼人是同伙,那他不可能没钱,不然这段时间张凤没偷没抢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这次回来他不仅身体更强壮了,个子都长高了不少,说明他这段时间吃的也好,王梅怀疑他还有钱藏着。
张凤家昨天就没关门,轻轻一推就开了,王梅进去以后在屋里一扫,就见到堂屋的桌子上放着一捆挂面,毫不犹豫的把那捆挂面撸到手,然后兴致勃勃的往里头冲。
“你看看这小子,肯定在外头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这挂面说不定就是他偷的,以前没少上我家偷东西吃,面我就拿走了。”王梅说。
其他人能说什么,他们就是来看热闹的。
王梅继续往里头走,先是去卧室扫了一圈,看见床头放着一个帆布包,包里塞的满满当当,毫不犹豫一把拎手里头,然后出了卧室门。
也有人看不过去了:“王梅,你看都不看怎么就把人家东西拿走了?”
王梅抬起头,骄傲的说:“那肯定是上我家偷的,我得拿走。”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觉得王梅这样挺没意思的,以前日本鬼子扫荡差不多就是她这样。
搜过一圈卧室,没找到什么东西,王梅就往厨房走去。
要是张凤买了东西,那肯定会放在厨房。
往堂屋后去就是厨房了,只可惜厨房里头什么都没有,昨天张凤回来时只买了一捆挂面,连调料都没来得及买就出事了,王梅有些不甘愿,在厨房里头转来转去的,见灶膛口还有一捆柴,肯定是这小子昨天顺手打回来的,反正她家也是要烧柴的,干脆过去把那捆柴拿走。
“王梅,你这是来打劫的吧,可没听说你家丢了柴?”这人也太不地道了,连人家的一捆柴火都要拿走了,哪有这样的,比日本鬼子还狠呢。
王梅冷哼一声:“以前他偷我家东西还少了,我拿走又能怎样了?”
其实这也很常见,叫吃绝户。
虽说张凤也是个男丁,但到底没成年,以前不管在哪,要是家里成年男丁死了,家里的孤儿寡母没少会被同族的人欺负,吃绝户也是很常见的,张老三虽说没死,但被判了十几年,放出来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在村里人眼里,张凤就是个绝户。
人家绝户比他还好些,至少还有个母亲,有个成年人护着,张老三媳妇走的时候,张凤也才八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家里能带走的都被他妈带走了,带不走的像柴火这些,也被他亲叔叔搜了一轮,要不是张凤从小就凶名在外,怕是连骨头渣子都给人咬碎了。
王梅抱着一捆柴起来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下,整个脸都贴到了灶膛口,她的眼睛就定在一个位置,那里似乎是被人塞了个什么?
她便不动了,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那里。
“有东西。”
“不会真的是贼赃吧,咱们村居然有贼,难怪最近总有人被偷。”
王梅有些后悔大张旗鼓过来了,她看着那玩意儿好像是一叠钱。
就夹在灶膛口的一个缝隙里面,谁能想到这里能藏钱,要不是她摔了一跤也看不到这里,她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想把这些人哄出去了晚点再来,就让其中一个眼睛尖的看到了端倪,那人大叫一声:“里面有东西,王梅你拿出来看看是啥?”
王梅还想装作不知道:“哪里,你看错了吧。”
那人已经伸手过去,在缝隙里面一掏,一叠零零散散的钱就被扯了出来。
有一块两块的,也有五毛一毛,新的旧的都有,钱的主人显然很用心对待他们,一张张边角都被压平了,按照大小整整齐齐的叠好了塞在缝里面的,一般人不会想到这里有钱,更不会有人想到张凤有钱,所以即便是昨天来了贼,那贼也没有想过要来张凤家里搜刮一番。
那人已经叫出来了:“这么多钱。”
王梅尖叫着打开那人的手,把钱抢了过来,厚厚的一叠,里面还有几张五块的,加起来说不定得有上百,王梅心跳如鼓,面不改色的说:“我家钱丢了,这小子肯定是上我家偷来的。”
有人不服气,他家前不久就丢过东西,要是张凤真是贼,那这钱就是贼赃:“王梅,这钱你可不能拿走,咱们得跟干部说一声,这里可不少钱了,而且昨天来过的公安同志也跟咱们说过了,有任何发现都要通知他们的。”
如果是贼赃,不知道会不会退回各人。
王梅不服气了:“那就是从我家偷的。”
“你就是想贪这笔钱,你们都看好了,如果王梅塞到自己口袋里,咱们就去村长那里告她的状,她凭什么拿走这笔钱,而且近来之前她也没说自己家丢了钱,她家以前不是丢了一碗剩饭都要嚷嚷的让全村都知道吗?”
王梅脸一白,知道自己是失策了,但她哪里能想到张凤这个小兔崽子能藏有这么多的钱。
“对,这钱是贼赃。”
“贼赃!”
此刻,不管大家的心思是什么,每个人都期待张凤是那个“贼”。
只要他是贼,那他的钱就是大家的,他的东西也是不合法的。
他们需要张凤是个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