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人也不多,大家齐齐沉默,就算是平日里再怎么话多的,也不敢在这会儿出声了。
王局长站起身来,背着手走了一圈,最后停在许旭跟前:“你自己说怎么办?”
看她那样子,依旧没觉得自己有错的,有些人就是这样,从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合适的,许旭冷笑一声:“不就是要钱呗,医药费我包了,营养费——”
胡大良黑着脸站起来:“这件事确实许旭不对,我代替她先给李梅同志道个歉,也给受伤了的方红章道个歉,我愿意接受组织的教育,也承诺回家好好教训教训家里人,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的不对,这样好了这次的医药费我掏了,另外方家小三子需要营养品,这些我们家全包了,现在重要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孩子的健康。”
许旭这个女人就是蠢,到现在还跟人扯什么是不是她动手的,是不是你都理亏,更何况有了朱家老太太的这个证据,证明了当时许旭确实是有看好戏的成分的,若不是柳绵绵拉住了小三子,这会儿如果真搞成人命官司,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了。
跟是不是你自己动手有什么关系!
这话就说的很漂亮了,意思是你也别掰扯有的没的了,孩子爹妈都没说啥呢。
王局长脸一沉。
柳绵绵举手:“我弱弱说一声啊,万一以后许大姐张嘴就来,说谁谁偷了他们家的钱,要我们自证清白怎么办啊,以后我们家里的鸡蛋、钱、一切东西难道都要写上我们自己的名字,不然谁能证明自家钱包里面的钱,不是许大姐的呢?”
这话说完,就有些拉仇恨了。
这就是把个人矛盾,引向了群体矛盾。
就算之前是污蔑方家人,很多人觉得不痛不痒的,但由这件事扯到家属楼其他的住户,于是人人自危起来,事不关己的心态俨然没有了。
“是啊,老胡,你家许旭也是够离谱的,就昨天那样刺激人家,别说是个小孩子,就算是个大人,我也想一头撞死,要是有人抓着你家孩子这样说怎么办?”
“就是啊,许旭跟你都是吃公家饭的,不至于为难个小孩子,前儿你家孩子还说别人偷了你家铅笔,你媳妇跑到人家里就把人铅笔拿走了,这些东西各家各户都有,以后到底是你家的还是别人家的,不是就凭你家人一张嘴?”这是柳绵绵很低调的发言。
语音一落,周围嘘嘘索索的开始议论起来,胡大良本来脸色就很难看了,现在就更难看了。
不管许旭说什么,反正以后她说的话,没人敢信就对了。
另外还得防着她,哪天看到你家有个啥,会说是偷的你家的呢?
不过王局长没打算这样放过许旭,医药费和营养费肯定要掏的,他罚了许旭扫一个月厕所。
一个月啊,这个时候的公厕是一整条的那种蹲坑,一天到晚下来,别说扫厕所了,进去蹲大的都让人难受,这还幸好不是夏天,一想到臭气熏天的公厕以后要许旭打扫,真让人觉得比抓她进去坐一个月的牢还解气。
而且所有人都没有意见,连跟她关系好的也没有意见。
为啥呢,以前公厕是各家各户轮着来搞卫生,除了朱奶奶年纪大了,动不了了,谁家也是不能避免的,许旭一家承包了公厕一个月,相当于帮各家各户扫厕所2-3次,谁不支持王局长的判决,就自己去帮许旭扫去。
结束了会议,王局长亲自把朱奶奶送回了家。
老太太年纪大了,越发像个小孩儿,觉得王局长年纪大也不好看了,招手让卫轩过来。
“小卫啊。”
“朱奶奶。”卫轩走去另一边,扶着老太太的手。
“可不能像方建军那样对自己的媳妇儿啊。”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像他这样可是要破家的。”
谁说不是呢,卫轩在心里腹诽,他当然想隔壁家日子过得好,不然打打闹闹的连带着他们家的氛围也不会很好啊。
今年的年到的晚,冬月底才是冬至,第一只大公鸡被宰来吃了。
足足八斤重的鸡,大腿内侧都是肥油,这会儿肥油可精贵,柳绵绵把鸡油剥出来,炼出来一饭碗的油,剩余的鸡一大锅炒了,一半拿来炖土豆,吃了一天。
另一半拿来炖山药,又吃了一天。
武大姐家的鸡也留不到过年了,在家天天被几个闺女惦记,冬至是大节,就连平常最节省的方家都买了三两肉包饺子,武大姐干脆也把鸡杀来炖了,不过她家的鸡就吃不到两天,一天给干的精光,吃完几个孩子尤不满足,又惦记上吃肉。
武大姐才找到柳绵绵吐槽:“真是一个比一个能吃,我们家大妞能吃四两米饭,明年可要怎么办啊。”
柳绵绵笑:“咱两上回一起出去,不是买了红薯粉嘛,等拿回来了就有粮食了。”
武大姐就是有一点,花钱上抠抠搜搜的。
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个年代大部分人家庭条件都不好,她家里就王局长一个人上班,她自己在居委会一个月就二十块钱的工资,家里三个闺女眼看就大了,一顿饭都要煮一大锅才能吃饱,卫家都还只掺了一点番薯进去当主食的时候,武大姐家里早就对半吃粗粮了,上次买的红薯她就说没买够。
然后两人一起买海带,武大姐还是没舍得多买,柳绵绵运了一车东西回来,武大姐就只买了一把海带。
买来的干海带,海鱼干,干虾米搞了大大的一个包裹寄了回去,过年前家里又打了电话过来,问卫轩这边缺些什么,听说大人孩子都过得好,家里也就放下心来。
到腊月十一,武大姐跟柳绵绵去了趟村里,把红薯粉运回来了。
晒干了的粉,一百五十斤足足有五个蛇皮袋子,两人运了两趟才运完。
柳绵绵想着,这么多红薯粉也不太好放,又跑去旧货市场买了个老式衣柜,专门放东西用,一想到明年的粮食不用太发愁了,武大姐兴奋的说:“今年过年你们回不回老家?”
“不回了,卫轩单位放假晚,要回去得要路上过年了,我婆婆听说完就让他在这边过年,再说出一趟远门,路上要花销的也不少,我们家办了这些年货,一穷二白的了,家里是真的没钱在路上折腾。”
武大姐想想便说道:“那倒也是,你跟小卫刚刚在这里安家,什么都不容易,亏得你有心还寄了那么多东西回去,要是别人——”
欲言又止,让柳绵绵八卦之心雄性燃烧。
“谁?”
武大姐撇撇嘴:“你知道不,胡大良之前是有个媳妇的,最开始跟着他出来的就是他原本的媳妇。”
柳绵绵长大了嘴:“啊?”
这个消息可太劲爆了。
“我就说呢,胡大良看着都有四十多了吧,许旭看上去还不到三十,我还以为胡大良以前是个老光棍呢,两人是二婚头?”柳绵绵心里那团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武大姐不屑的眼神隔着几米距离都传播出去了:“不怕跟你说,我跟她合不来,还真的不是因为他们家老胡跟我们家老王是对头,我就是看不上她这个人,她不是左一口乡下人,右一口乡下人吗,谁也看不起,她倒是城里人,当初找不着工作,又怕派去上山下乡,托人找了关系来胡大良家里当保姆,没当多久就跟胡大良搞上了,然后胡大良媳妇就死了。她家老大,是在胡大良前面的媳妇死了后三个月生下来的。”
这,这,这......
这真是震惊尼玛啊。
至于胡大良的媳妇是怎么死的,她都病了那么久,民不告官不究,没人去报警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只是胡大良当时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又让许旭去乡下把孩子生下来,生完过了半年才来城里,她跟人说孩子刚出生,登记户籍也是按照刚出生去登记的,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那哪里是个小婴儿,明明就是个半岁大小的孩子。
柳绵绵:“后来呢后来呢?”
这事儿居然没人管管?
说起这个来武大姐就气:“我跟胡大良家以前那个关系还不错,我看她能顺眼吗,可后来胡大良混的不错,想管这事儿的都被他扣住了个帽子,也就是这几年风气才好些,前几年谁敢惹他,我们老王也是个脾气耿直的,要不是我们两家都是根红苗正的,保不齐老王也会被拖走带去做检查,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呀,人都死了那么久了,谁知道是怎么死的,她当时病的那样重,都不需要人亲自动手,但凡让人气一气,或者让人停个几次药,人都是活不长的。”
也就是说,不用人真的杀她。
就算去查,未必能查到其罪证,而坏人往往活的也特别好。
柳绵绵沉思片刻心想,这或许是许旭为什么敢这样对待方红章的原因,她很清楚只要不是自己亲自动手,谁也奈何不得她,可是言语上伤人或许比刀子更厉害。
扫完一个月的厕所,她还是能继续香喷喷的过日子,难道这种人就没人能治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