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下见过姑娘，一定会记得的……”秦不寻赧然地垂下头，耳尖红红，行了一个平礼。

他宽广的大袖翻飞，试图遮掩自己渐渐发红的脸颊：【这般美丽的姑娘，寻若是见过，怎能忘记？】

麦芽儿眼珠一转，嘿嘿一笑。【不认识我就好说了，省得本公主还要注意偶像包袱，时刻端着，收拾人也不爽快。】

“你不认识我就对了！”

麦芽儿双手叉腰，头一歪，哼一声，“我跟你说，本姑娘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你都给我仔仔细细好好听着！”

殊不知，她这副女乃凶女乃凶的样子，落到秦不寻眼里，着实像极了一只龇牙吓唬人的小奶＊猫，可爱得趣的很。

“姑娘请讲，秦不寻定当洗耳恭听。”秦不寻背手而笑，恁得君子坦荡荡。

“秦不寻我问你，你身为言官，一味地照本宣科，混淆视听，这样的人怎在御前陪王伴驾？”麦芽儿想起皇舅舅，便对着京城方向恭敬地一福礼。

这句话几乎是很严重了，秦不寻感到些微紧张。他抬起头，皱着眉头对麦芽儿深深一揖，道：“还望姑娘不吝赐教，敢问鄙人究竟何处做错了？”

麦芽儿看他一眼，也不着急解释，只是环顾左右。之后，便提着裙摆，跑到一旁的猪肉摊位问摊主，“大叔，你这个猪肉包子去年卖多少钱？今年又怎么卖？”

“嘿嘿，去年一文钱两个，今年因为天＊花，一文钱卖一个包子……照原来那么卖，就得赔。”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跟自己说话，猪肉包大叔有点不好意思。

麦芽儿让乐鱼付了钱，买了六个香喷喷的猪肉包，又往其它摊子走。

“大娘，那你这桂花糕去年怎么卖？今年怎么卖？”

“去年收成好日子太平，两文钱一个，今年这不是刚过了天＊花时疫吗？得四文钱一个。小姑娘，你长得真好看，你若想吃就拿一个去，大娘请你！”

卖桂花糕的老大娘长得很福气，笑嘻嘻的样子也很喜庆。说话间，手脚麻利地包好一个桂花糕递给麦芽儿。

麦芽儿笑着接过，让乐鱼另外付钱又买了好些桂花糕。

“大爷，您这馄饨贵不贵啊？”

“比前些年那是贵了些的，但也不多，贵个2文钱，小老百姓还吃得起。要知道，咱们可是刚从天花里逃出命来，有口吃的就不错喽！

“那也得是咱们皇帝老爷做得好，若是换了前朝？哼！”

“对对对，你说得对！”

\"要说做得好，咱们福安公主也不错呀，俺们村儿这几天族里正商量着建生祠呢！”

……

话题歪了歪，商贩和过往路人都开始胜赞明光帝的仁惠和福安公主的功绩。

然而，麻雀般叽叽喳喳到处拍的麦芽儿并不知晓。她如此这般问了好几个卖吃食的摊贩，几乎都有涨价。而身为吃食源头的米粮涨个两倍，也就理所当然，合情合理，是很正常的时价了。

秦不寻默默跟着红女姑娘，双耳倾听，他越听越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渐渐冒出一身冷汗。

【身为言官，本该更克俭奉行，针砭时弊。我还未没实地的勘察情况，仅凭个人经验之谈就断定粮油铺掌柜坐地起价，还言辞犀利，诬赖好人，实在是太不应该！

这般为官确实是会草菅人命，造成冤假错案。小姑娘抽得没错，甚至还抽少了！】

秦不寻深深地厌恶起自己，他回想往日种种，多的是同僚好友说他不懂变通。他都已清者自清婉拒，内心并不觉得自己固执，只觉得是言官清流走得就是这样一条孤直之路，其他人不过是嫌他不够圆滑，想拉他入浊世罢了。

【但……如果他们说得是真的呢？】

秦不寻抬头，神色复杂地望着红女小姑娘，同时对这个见义勇为，心地善良的女子更看重了一分。

麦芽儿建秦不寻神色动摇，应是发现自己错了。只是，这还不够——“秦不寻，你今日之错，并非一日之功。

你身为御史，一不勘察实地情况，二不仔细货比三家；若是学着前朝‘风闻论事’捕风捉影，往小了说就是平白无故诬赖好人，往大了说就是颠倒黑白，令陛下闭目塞听，祸国殃民！！”

麦芽儿突然正色，字字珠玑，质地有声，生生震住了本来还是看热闹的路人。刚头还嘈杂熙攘的菜市场，忽的安静下来。

之后，便如那沸水下油锅，燃爆全场！立时，场上窃窃私语之声，声声渐隆：

“对！对对！人小姑娘说得对！”

“县宰何人真解事，做官来向画图中。哎，可惜，可惜了哦。”

“可惜啥啊？就你会酸，有些人啊，白长得那么斯文白净。可这么多年书啊，都读到狗……”

“嘘，轻点，人还在呢。”

……

菜市场上议论纷纷，嘈杂攘攘的责骂声传来，秦不寻精神越发动摇。

【难道我竟错到如此地步？】他晃了晃身子，茫然四顾，最后眼神又落回红衣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