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天黑,天武皇宫外,温度更低了。
墙根下被铲在一边的积雪昭示着寒冬还在延续,春天尚未到来。
纵使怀中抱着汤婆子,屁股底下垫着厚厚的蒲团,身上裹着厚厚的棉大氅,也抵不住寒风簌簌,凉意顺着蒲团缝隙,疯狂地往里面钻。
这些弘文书院的贵族子弟没吃过什么苦头,瑟瑟发抖中,满腔热血也彻底冷了下来。
他们看向不远处的一个酒楼。
这个寻常一到亥时就会关门闭户的酒楼,今晚竟然灯火通明,临窗边的一个包间,窗户敞开着。
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府中的几个年轻庶出公子,都在里头喝酒吃肉。
热乎乎香喷喷的锅子架着,各种肉往锅子里头放着,那香味飘出三里地,也成功地钻进了静坐学子的鼻腔中。
他们的随从则纷纷站在窗边,一边吃着主子赏赐的烧鸡烧鹅,一边嬉笑着看向这边。
看似是在看热闹,这些贵族子弟们却严重怀疑是在监视自己。
他们在看自己的信仰是否鉴定,有没有真的为了天下万民,半夜也静坐?
还是他们怀疑自己会趁着没人看,就偷偷上了马车烤火去了……
还没过子时,好几个静坐学子就开始喷嚏连天,鼻涕长流。
眼看着额头发热,人撑不住了,他们也迷迷糊糊地开始往一边倒下去。
守在旁边值班的太医上前一把脉:“哟!这是风寒入体了!”
“再这么吹下去,可治不好!”
“这位公子,可需要回家去吃药治病?”
被问到的公子进退两难:想继续“为生民立命”,又怕搭进去自己的命。
要退缩,又怕被人看笑话。
两难之时,那太医又问:“可需要给公子家中送个信?”
见那病弱公子还是不说话,旁边的值守官兵嗤笑一声:“咱们也不拦着你去死。”
“如果你在这里冻晕了,我们就负责去你家通知你家里人!”
“若是你家里人愿意成全你的一番心思,不来领人,我就只好看着你们被冻死啦!”
病弱公子心中难得地升起恐惧:这年头,风寒本来就可能会死人,自己若再坚持一阵,只怕真的就一命呜呼了。
他心念一转,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守城护卫不紧不慢:“去个人,去城东张家,通知张家来领人。”
“记得敲锣,大声点,把这位张公子的情况告诉张家。”
“若是他们不肯来,死了人我们可就不负责了啊!”
“喏!”
有人飞奔着去了。
守城护卫也不耽搁,将人抬到旁边早就搭好的棚子里。
棚子里热乎乎的炭火烤着,厚厚的被褥裹着,浓浓的姜汤灌下去,人立刻就舒服了许多。
对寒冷的抗拒让他们不想离开,羞耻心又让他们纷纷假装还没醒来。
只要我还“昏迷”着,你就不能说我是放弃了静坐、放弃了理想。
其余静坐的贵公子看得眼热,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心中权衡起来。
是为生民立命?还是保自己一命?
二者之间,很快就有人做出了选择。
很快就陆陆续续有人晕倒。
守城护卫也不拖沓,让太医把过脉,就将人抬进棚子里,再让护卫去通知他们家里来领人。
陈扬祖看得目眦欲裂,却又不好训斥。
这些人毕竟只是自己的同学,并非家中的下仆,他没资格要求任何人必须跟他一起坚持。
很快,就有管事来领人,将人抬上马车后,缩头缩脑离开了。
二十几个蒲团很快就空出了一半。
那边酒楼包间中,自从有贵公子“晕倒”,几个尚书侍郎的庶出公子就一阵低声嬉笑。
等到了天亮时分,百姓开始走动时,这些庶出公子才醉醺醺地登车离去。
而此时,二十几个蒲团,已经空出了三分之二。
剩下的几个世家公子一个个面色苍白,神情萎靡,心中纷纷MMP。
他们从小娇生惯养,一辈子都没遭过这样的罪。
自己是怎么脑子一热就跟着陈扬祖来跪宫门的?!
这也太他妈冷了!
百姓见少了这么多人,也纷纷走过来瞧热闹:“昨晚还有二十几个呢?怎么之剩下六个了?”
立刻就有人解释:“昨晚晕倒了好多人,都被家里接走了!”
“啧啧啧!就说这些贵公子吃不住这个苦头,瞧瞧这才一晚上呢……”
“你且看着吧,能坚持到明天早上,我就服了他们!”
百姓的议论和指指点点,让这些静坐的贵公子心中更是难受。
还要再静坐一天吗?
他们水米未进,哪怕抱着汤婆子,也已经冷得快不行了!
就在此时,一辆不起眼的驴车缓缓而来,驴车在所有学子面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厚厚棉袄的年轻女子。
女子看了一眼那些学子,眼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她款款上前,正对着宫门口跪下了。
棉大氅的兜帽落下,露出一张娇媚的容颜,女子的声音也很娇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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