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陈情？竟有此事？

从不曾听殿下提起，莫非其中有何关隘？

片刻的迟疑后，罗逸笙道:“殿下有所为又如何？无动于衷又如何？请问秦二公子，你如何看待皇太女被废？”

“父母相继离世，受不住打击，失了神智，也失了皇位，是值得惋惜。”秦子城顿了顿，反问:“如果做了有愧于人之事，即使受过苦，也不是什么都能抹去的。”

“有愧于人？你觉得殿下有愧于你？”罗逸笙谑笑，“有些事，你不清楚，我有必要告诉你。当年秦家谋反的消息传入晟京，有人以你的名义，将殿下骗到北城门下，殿下九死一生。”

“如何九死一生？”秦子城看着坐在对面太师椅上的人，目光中流露出担忧。

“皇太女被贬为公主，这不是九死一生？”更多细节，罗逸笙不想说。不该相见的两个人，就绝对不能相见，有些话说多了，一不小心酿成坏果。

“她皇太女的位分，不是她父皇废的吗？骗她出北城门的人是谁，现在何处？”

“死了。”秦子城的问题，罗逸笙只答了一半。

“你要我答应不许靠近定华长公主府，理由呢？她不敢见我，不想见我？她怕惹祸上身？”

“你只不过是个不敢透露身份的画师，殿下之事，与你无关，你无需打听。”

“这话，也是她让你同我说的？”想到罗逸笙先前说过的话，秦子城又问罗逸笙，“罗大阔人，不想让我见她的，是你吧。”

“你记住我这句话，但凡你敢接近定华长公主府，我一定去官府报案，不怕连累林大人，你可以试试。”

“你还要不要画像，不要，我这便走了。”

秦子城认为这样的对话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他也不想再听了。

罗逸笙不再说话，秦子城提笔濡沫，秋水堂安静得与方才两模两样。

秦子城早晨便前往罗宅，等他回到林府的时候，月上中天，已是前半夜了。

他打算去林信住处请安问好，林信却不在府里。

林信不在家，林玉嫦也还没睡下，正坐在画室中作画。

看见教自己作画的先生回来了，林玉嫦先说父亲忙于政务，都没能回来陪她吃晚饭，而后把自己新画的画拿给先生看。

林玉嫦画的是一幅玉兰图，临摹的还是画师画在灯笼上的那一幅，画师压抑着心中的伤痛，耐心夸赞林玉嫦的画工愈发进益了。

林信尚未归家，林玉嫦是决计无法安心入睡的，林玉嫦等待父亲时，画师陪着林玉嫦坐在院子里赏夜空、聊心事，多数是林玉嫦说，画师安静聆听，适时回应几句。

林玉嫦问了一遍画师是不是喜欢玉兰花，画师否认，说自己只是在灯笼上随便画画，林玉嫦问画师曾经有没有过恋人，不然一个男子的信手涂鸦怎么能是一株花呢，画师说自己连身世都不知道，不可能有恋人。

林玉嫦看出画师很避讳谈玉兰花的话题，也不再深究，不再追问，把疑问默默藏在心里。

林玉嫦与画师说了不少她母亲的事情，都是些细碎却温暖的事，比如母亲会在她睡不着时讲故事给她听，比如母亲有一双很巧的手，会为她缝很漂亮很漂亮的荷包。

在林玉嫦口中，她母亲是极好极好的母亲，好到全天下最好。

林玉嫦的母亲是故去之人，说到动情处，林玉嫦泣不成声，她说自打没有了母亲，她总是不喜欢父亲晚归，害怕父亲另娶她人、让别人做她的继母，害怕父亲有了别的儿女，不再疼爱她。画师温柔安抚，劝她想开些，对她说她拥有一位仁爱的父亲，她的父亲永远都会将她当做掌上明珠。

林玉嫦哭肿了眼睛，眼睛酸涩胀痛，伏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睡着了，画师打横将她抱回闺房。

有婢女在内服侍林玉嫦，画师又在夜空下独自坐了一段时间，等到林信回府，他问了好，才回自己房里歇息。

秦子城去罗宅的事，林信没有过问，然而，秦子城自己却放不下。

早晨有教习正经诗书的老先生在，秦子城常趁空闲出去散心，他很爱去某家茶馆。茶馆不仅是品茗、听书的好地方，还能让他遇见他的叔父。

两人在包厢碰头，秦子城说完近来的进展，秦阳先感叹这进度也过于慢了，其后，为秦子城带来一个消息——定华长公主的驸马被吊在公主府前的门楼下。

“你叔父我可是亲眼所见，假不了，那驸马就穿着条亵裤，赤身裸体地吊着，不是夫妻感情决裂，做不到这一步，你的机会来了。”

秦阳的话说得莫名其妙，秦子城说:“叔父，你烧了我为她画的画像，我也答应你了，我会忘了她。”

“李家与咱们秦家有血仇，你不是要忘了她，而是要恨她。你要凭借你们的旧情，再次得到她的心。”秦阳像是个军师似地出谋划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