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二十几年前的舞者(1 / 1)

薇薇儿听麦癞子叫着她的艺名,嗤地扭转了脖子,却见绯缡淑雅地坐着,不怎么说话,只望着他们这一处,沉静得让人想起美丽的冰晶,她似乎在礼貌地等待他们的争论结束,薇薇儿不由敛了敛容,下意识吸气收腹挺起脖子,语调也降了一些,变得平和温婉,连瞧都没再瞧麦癞子,对绯缡道:“小姐,我们镇上确实有十来年都没有博古艺人来过了,不然繁子肯定给小姐请来解闷了。不过,小姐如果想随便听点有趣的小故事,我的鼓师在这里年纪大阅历老,也能讲两个。”

老鼓师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吭声,这时候不由讶然。

“老托雷,你比我们年纪都大,见过的事情难道不比我们多?”薇薇儿有意斜瞟麦癞子那个方向,却不看人,把麦癞子气坏了,薇薇儿又朝老托雷使了个眼色,鼓励道,“你讲什么都比我们有意思,小姐找不到博古艺人,你就给小姐讲两个呗。”言下之意,竟似在催促老托雷一并揽下讲故事的活,莫给麦癞子赚去生意。

老托雷心中感激,怎奈言辞拙笨,呐呐地说不出来。

“你的鼓看起来很老了,声音很别致。”绯缡颇有兴味道。

“它有三十来年了,皮面只崩过一次。”老托雷抚摸着旧鼓,动情道。

“哦,”绯缡点头,等了一会儿,见老托雷没往下说,她瞅瞅薇薇儿,又问,“是不是每一个舞者都要有自己固定的鼓师?”

“基本上我们都找相熟的人,”薇薇儿笑答,“合作惯了,表演的时候才默契嘛。”

“哇,”绯缡挑眉道,“你们一定搭档好多年了,是吗?一直相互搭档?”

“是呀,老托雷给我击鼓的时候,我还年轻着呢。”薇薇儿面上现出怀念之色,回想正当青春的全盛时光,幽幽轻吁着抹开笑。老托雷抬起眸,他们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有些感慨时光如梭。

堂上因此安静了片刻,麦癞子见老托雷压根儿没有讲故事的能力,又轻嫉薇薇儿和谁说话都比和他说话多,突然冒出来道:“要不是琴老板生孩子跳不动了,老托雷能和你组档?”

薇薇儿腻烦地斜视麦癞子,想着客人在堂上,便按捺住不回呛,却见绯缡托腮好奇道:“听上去镇上还有其他的舞者?”

“…没有了。”老托雷摇摇头,“只有薇薇儿了。”

“原来是有的。”麦癞子很积极地发言,“二十几年,琴老板才是我们镇子的舞娘一支花,薇薇儿比琴老板年轻,那时候还没怎么起色呢。对了,这家店就是琴老板的。”

“哦?”绯缡扬起眉。

繁风瞅瞅麦癞子,十分反感他嚼舌根,无端扯上达布兄妹俩的妈妈,却听得上首绯缡道:“好可惜,听说她办事去了。”他只得答道:“不是,琴婶已经过世了,出去办事的是琴婶的儿子。”

“琴老板的儿子叫达布。”麦癞子又发言道,“哎,达布最近在忙什么营生,前一阵也不见人,听说也好久没去西边矿山捡漏了,丝丝怎么也不见了?”

“人家小姑娘读书去了,要你管?”薇薇儿嗤道。

“要我说读什么书,还是脚踏实地好,薇薇儿,还不如叫她拜你为师,当初她妈妈琴老板提携过你,现在你也教教丝丝,城里的老客户资源给丝丝一介绍,达布专门做经纪人,我看这门生意准能做起来。”

繁风沉下脸斜睨过去,顾忌着有客人,便抽起嘴角半真不假笑道:“麦老叔,不是我说,你大半辈子窝在这镇上,咱们镇上还剩什么?也就只有麦老叔你这点眼界了。”

“可不是,舞娘这行多不容易,琴姐姐都不做了,你还想叫琴姐姐的女儿做,安的什么心?”薇薇儿气道,一抬头见绯缡坐在对面,神思缥缈,大概对他们这些闲话没什么兴致,便讪讪请缨道,“小姐,我再跳一支吧。”

绯缡体贴道:“再休息一会儿。”她随意聊着,“舞娘这行很辛苦吗,我来这里前稍稍做了一些旅游攻略,说乌拉尔好多地方都流行舞者献艺呢。”

“那是一二十年前,现在越来越没有人气了。”

“为什么?”

“矿区不挖矿了,来往的人少了,就几个街坊邻居住着,谁还有兴趣看什么舞艺呢。”薇薇儿叹道。

“原来以前兴盛过。”绯缡点头。

“以前可热闹了,就我们这个镇,就我们这条街,天天人来人往,那个热闹劲,”麦癞子啧啧道,“最兴旺的时候镇上有十来家做旅舍生意,几乎是一家连着一家,就这样还有人找不到住处,半夜还有人敲开我家铺子想借宿,我没有在休闲产业工会登记过,哪敢接待客人,只好把人劝走了。”

麦癞子一个人兀自说得起劲,咂吧着嘴咽了口水,瞅瞅繁风薇薇儿几个都不应和他,上首的绯缡倒也还好,听得颇为专注,就跟那些啥也不知道听啥都有趣的外乡人一个样,麦癞子顿时又来劲了,瞟一眼闷葫芦似的老托雷,清咳一声,提高嗓门待要继续说。

“那时候客人多,如果忙不过来的话,会不会用跳舞机器人呢?”绯缡望向薇薇儿。

“小姐,那样做被客人晓得,是要砸招牌的。”

“可不是,”麦癞子又续上话茬,“当年家家旅舍爆满,要约琴老板还排不上号,旺季时好几家旅馆老板都走人情到老托雷这儿,老托雷,是吧?”

“过去的事了。”老托雷叹息道。

绯缡瞟过去,没说话。

这一夜,曲终人散尽,绯缡大方地给每个人打了赏,连麦癞子都给了些许。

她坐在床头,环视着简陋晦暗的房间陈设,浑身不惯,久久无法入睡。

底楼吧台旁的偏房内,繁风脱了鞋,小心地将伤脚挪到床上,满意地眯起眼养神,尽责地等到绯缡的房间显示出熄灯信号,又见她隔壁两间过不多时也一并熄灯了,想到那两位神气的保镖,嘴角抽抽。

他也熄了灯,心里巴不得楼上的金主多住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