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贞童面色更加苍白。
圣人这是早已查清了益州的情况?
薛贞童不知该说什么。
张合更是全身冷汗如瀑。
卢杞眼珠子转了几下,嘴唇也动了几下,却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益州刺史刘琨,欺上瞒下,联合益州地方豪族,强占田亩,算不算自行买卖土地?”“
“这……”薛贞童一时间语塞。
“占了如此多地,今年没有交一粒税,还高价卖粮食给剑南道王师,朕该不该派禁卫军过去?”
李倓的语气逐渐平静下来,他在上面来回走动。
“这些蛀虫不铲除,留着过年吗!”
说完,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薛贞童身上。
无论薛贞童是有私心,还是没有私心,他都是这些旧派官僚在这一次的案件中推出来的一个重要人物。
李倓针对的就是他。
这不是皇帝狭隘要针对一个刺史,而是一场政治上的博弈。
薛贞童的出身、官职,以及发表的言论,都已经造成了极大的政治影响。
如果放任他这样发展下去,会快速让更多官僚参与进来,对李倓针对并田之事产生很多的阻力。
举一个例子,三国时期的吴国,有二宫之争。
二宫之争最开始并不激烈,但最后却连陆逊都卷入并身死。
你可以说是孙权为了削弱江东势力,但不得不承认,当一个政治事件被无限放大后,往往会失控。
尤其是朝廷两派卷入的人越来越多,并且没有一个定性,就非常容易快速消耗。
李倓虽然也在有意地让大唐出现两派的平衡,但他要保证对旧派的一种压制状态。
然后再给旧派一些希望,让旧派继续跳出来,对新派有制衡和监督的作用。
而不是像孙权那样,故意挑唆,过程中的无数个问题不解决,最后直接爆炸。
所以,今日他其实是要敲山震虎。
大殿内死寂一片,只剩下外面风雪的声音。
气氛压抑得可怕,众人心头仿佛压了一块石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了。
这时,殿外却突然传来了声音:“报!陛下,剑南道急报,益州谋反!”
这一道声音,如同一道霹雳,本就压抑的大殿,在短暂的沉寂后,顿时一片哗然。
李倓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李辅国,李辅国立刻走下去,到殿前,接过军报,送进来,呈递到李倓手中。
下面的大臣却炸开了锅。
“陛下,此番剑南道已经两败,南诏和吐蕃都虎视眈眈,不能再有内乱了!”薛贞童忍不住大声道。
“慌什么!”李倓淡淡吐了一句,“益州叛乱,是打到了关中,打进了长安?让朕的大臣们如此紧张!”
众人被圣人身上的淡定从容感染,慌乱的心稍微平息了一些。
“益州张氏联合其他各家谋反,聚集部曲,招募乡勇,占领了双流!”李倓重新坐回去。
他的动作非常自然,语气也非常自然。
好像不是在说谋反,而是在说一件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事。
“李辅国!”
“臣在!”
“你现在传令到成都,捉拿所有谋反主谋,不需要审判,夷族。”
“是!”
“其余已经抓住的官员,押送回京,这个周阅招供,可免死罪,其余一律处死,抄家,家族发配岭南!”
“是!”
李辅国带着皇帝的敕令,就急匆匆离开了。
大殿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大冬天的,众人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
“陛下,剑南道谋反,但今日这朝廷上却还有人为剑南道说话,臣以为,也应该一起调查。”
“陛下!臣绝对没有谋反,臣与谋反者不共戴天!”户部员外郎张合第一个跳出来高呼道。
“陛下,臣是忠于大唐的,臣的祖父为大唐立下了……”
卢杞也急了。
但被李倓打断。
“你看你们,朕有说过你们谋反吗?”李倓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兹事体大,剑南道不仅有外患,现在内忧更甚,朝堂有没有人和剑南道勾结,不是朕说得算,得查一查。”
卢杞道:“这……”
“怎么,这是害怕了?”
“不不不……”
“那就劳烦元公辅来主持这件事的调查。”
元载立刻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尽力!”
“退朝!”
李倓站起来,自己先走了。
天圣元年十二月,剑南道谋反传到长安,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
尤其是剑南道还两次兵败,吐蕃和南诏在西南边境横跳。
甚至有人认为,这可能会影响到来年陇右的防线。
要知道,陇右是关中的门户,陇右防线一破,吐蕃大军就会入关。
到时候,河北叛军必然闻风而动。
局势必然再一次面临崩塌。
未来几天,无论是长安还是洛阳,报纸一出来就卖脱销。
热点基本上是剑南道叛乱的事情。
十二月十七日,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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