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嵩沉默不言。
实际上不仅他自己在长安无法得到机会,他的父亲薛楚玉曾经是范阳节度使,因为打仗打输了坐罪。
坐罪而不知所踪,是薛嵩心中的怨恨。
“田承嗣,你出身雁门田氏,历代为将,屡立军功,可依旧只能在边关之地苦守,这是为什么,难道你田家就是天生的贱命吗!”
田承嗣也沉默。
“回答我!田承嗣!”
“末将的家族世代尽忠职守,为卢龙裨校,却未有机会一展心中抱负,自末将遇到大夫,大夫提拔末将为武卫将军,才有今日,末将的一切都是大夫给的!”
田承嗣的声音铿锵有力。
“末将愿为大夫肝脑涂地!”
“好!哈哈哈!”安禄山仰天大笑,他原本就重达三百斤,又常年身居高位,杀气十足,这般更加有威慑力,“当今朝廷,奸相当道,国将不国,汝等皆为忠义之士,心怀社稷,却报国无门!”
这些话无疑都说到了在场这些人的心坎儿上。
像崔乾佑、薛嵩这些人,出身都很好,但却只能到边关谋取一份差事。
这个现象不是个例。
例如王昌龄、岑参这些人为什么是边塞诗人?
这些人都饱读诗书,他们读书是为了去边关去作诗吗?
自然不是!
他们去边关,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无论是长安还是洛阳,都没有机会了。
包括高适,高适出身渤海高氏,要门第也是有门第的,一辈子都想要追求机会,可是残酷的现实是没有机会。
朝堂上没有,京师里没有,地方上更没有,只有边关有一些虚无缥缈的机会。
但要用命来换!
边关流血不断,长安欢乐奢靡不止。
“吾身为朝廷御使大夫,三镇节度,深受陛下圣恩,现在奸相误国,神器蒙尘,诸位可愿与吾一同提戈南下,荡平奸邪,匡扶社稷!”
众人方才心中被激起怒意,此时安禄山这般豪情壮语,顿感热血沸腾。
史思明第一个说道:“远追随大夫,赴汤蹈火!”
田承嗣大声说道:“末将全凭大夫调遣,愿为大夫上刀山下火海!”
言罢,其他人的情绪也都被鼓动起来,纷纷说道:“末将愿为大夫粉身碎骨!”
“好!好!好!”
天宝十载正月河北、河南广大地区,大雪一连十数日。
今年的冬日,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冷。
但是范阳军镇、平卢军镇却有了一道如山般的军令:全军集结!
从范阳到平卢,其声势之浩大,前所未有。
民间有传闻据说是为了讨伐契丹。
正月底,武意带着从江东过来的一众工匠,在清河郡的运河渡口登岸。
此时,清河县也是大雪纷飞。
武意看见前方人头攒动,一群人衣衫褴褛地拥挤在狭窄的道上,向这边涌来。
“给我一些吃的吧,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武意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他身后还有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瘦骨嶙峋。
武意见状取出了两块饼。
谁知仿佛饿狼群见到了肥美的羊一样,人群快速涌过来,想要去争夺那两块饼。
武意身边的人立刻拔出刀,喝退了那些人。
“流民越来越多了!”武意看着前方被风雪阻隔的世界,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曾经自己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幸运的是运到了郎君,才有了现在的自己。
可是他们却没有自己这般好命了。
武意身边的一个扈从感慨道:“都说河北、河南的土地买卖是最严重的,百姓十有八九都失去了田地,大家族的粮仓里堆满了粮食,路边的人却冻死的冻死,饿死的饿死。”
突然,前面来了一支人数大概在十余人左右的队伍,各个骑着马。
从骑马的姿势和神态来看,这些人极其专业。
“这位小郎君,请问清河县怎么走?”问话的是一个青年人,但他的模样和中原人完全不同,一看就知道是胡人。
而且官话里有着很浓的范阳一带的口音。
“清河县就在前面十数里。”武意说道。
“多谢小郎君。”
“等等。”
“小郎君何事?”
“你们是幽州来的胡人?”
“小郎君没有什么事,我们先告辞。”
武二郎突然说道:“看你们的样子,要进城恐怕很难啊,我可以帮你们!”
对方立刻停下脚步。
随即,这些人便跟着武意一起往清河县行去。
“在下武意,敢问诸位尊姓大名?”
“康英俊。”
“你们来清河县做什么呢?”武意问道。
“我们想见清河县令。”
“恰好我也要去见县令,我们一起?”
康英俊看了一眼旁边的康阿义,康阿义点了点头。
于是两拨人一起进了城,一起抵达县令衙门。
武意让人通报之后,张巡亲自出来迎接。
“武二郎,别来无恙!”
“见过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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