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都是大唐的忠臣、良臣,今日协助本王诛杀逆贼,本王都不知该如何感谢诸位了。”
崔昀赶紧说道:“能为大王效命,那都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其他人随即跟上,扬州上下各级官员相互善言,气氛一度和谐,各方非常团结、友好。
“既然如此,诸位先各司其职,本王乏了。”
“下官等告退。”
众人依依不舍地溜出了刺史衙门。
中午,四颗人头挂在城门上,不少人过去围观,看着脑袋下面那凝固的鲜血中露出的气管,指指点点。
刺史被杀,在扬州还是头一次,这件事短短一天时间,就传遍了江都城,引起民间热议。
不仅如此,当天下午,元载就带着人,在刺史衙门翻了个底朝天。
他搜刮出来的铜钱,就有五万贯!
五万贯!
这是什么概念?
京城一个侍郎家里未必能搜出这么多。
这充分地说明了东南一带货币数量之充足。
而且五万贯只是铜钱,名贵的琴棋书画、奇珍异石,数不胜数。
宣纸、名贵的毛笔,还有绫罗绸缎堆成了小山。
另外,粮食2000石。
相当于24万斤。
乔贤问家里上上下下,有数百人。
亲族四十几人,其余都是奴仆。
亲族全部被扣押,等候问罪。
这件事发生之后,江都城的老百姓除了围观以外,就是拍手叫好。
之后,民间才知道,原来是京师的建宁郡王来了,难怪刺史这样的大官,说杀就杀。
接下来数日,建宁郡王的名声在扬州各县传开,迅速形成了各种不同的声音。
有人认为建宁郡王滥杀无辜,有人则认为建宁郡王为民除害。
天宝六载的最后一天,李倓刚与颜真卿商议完来年铸钱一事,元载就急匆匆赶来。
元载拍了拍裙摆上的水,坐下来,饮了一碗热汤,才说道:“大王,下官派人去清点过一部分,确实如账本上所记载的一样。”
李倓讶然道:“乔贤问真的有五千亩田?”
“八九不离十!”
颜真卿也忍不住惊讶地说道:“一个刺史,在地方上竟然有五千亩田!”
“自从朝廷允许民间买卖田地之后,各道官员、贵族,纷纷出手买田。”元载说道,“我听说兰陵萧家的田更多,阡陌连成片,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扬州百姓的田呢?”李倓又问道。
元载继续说道:“下官也调查过,据下官调查的人里面显示,至少有五成是佃户。”
“五成吗?”颜真卿说道,“扬州竟然有那么多人失去了田。”
“至少五成,只多不少!”
均田制被破坏之后,大唐已经无法再正常遏制土地兼并了。
从皇亲国戚到地方官员,再到豪门望族,甚至小官小吏,都在利用手里的权力为自己谋私。
李世民时代的与民休息,遏制权力渗透民间,早已在权贵阶层不断地试探下,一步步被打破。
巨大的经济生产结构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改变,贪婪的人心开始肆意地吞噬所看到的一切财富。
偏偏这场游戏里,大多数人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牛马。
乔贤问的这份田产账簿就是最好的说明。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
大唐有四百零八州。
而且刺史这种官员手里的田,不过如此,真正地方上的田被豪门大族把持。
在古代,田是最基础的生产资料。
有了田,就有无数种方法把人锁在田里,田与人,相互封锁,不断压榨,让他们源源不断产生财富。
有了财富,养幕僚,把控地方舆论,为自己博得望名,联合其他家族,那都是大唐地方势力的基本操作罢了。
豪门望族相互帮衬,相互推荐,占据重要位置,也是再常见不过。
寒门受阻,只能另谋出路。
去了哪里呢?
这些势力,可比宋明的地主乡绅阶层要强悍得多。
无数的危机画面,在李倓脑海中一一浮现。
他只是感慨,盛唐之下,已是朽木腐败。
偌大的帝国,对外依靠边关将士血流强撑,对内依靠毫无保留压榨底层百姓奢靡无度。
历史上任何一场大规模的战争,都不是空穴来风。
李倓感慨道:“这还是人丁稀少,田地众多的淮南之地,我不敢想象河北、河南道的土地兼并是何等激烈。”
“大王,在淮南道和江南道开荒田,已经刻不容缓!”杜甫激动起来,“权贵奢靡无度,百姓无家可归,旧田要梳理,难度实在太大,不能只靠梳理旧田,开垦新田,才能更多解决目前的难题。”
颜真卿说道:“子美说的没错,想要治理江淮,就必须先理清良田,解决无数人吃饭的问题,粮食充足,也能为我们招兵买马提供支持。”
一提到招兵买马,元载的脸就有些难看,你个颜真卿,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提这种事!
“淮南有十二州五十三县,三十九万户,二百二十八万人。”李倓感慨说道,“这还只是官方统计的数字,地方瞒报人丁,也不是不可能,想要理清淮南道的田,就要理清楚各个州县的人丁,想要理清楚如此多的人丁和良田,就需要各州官员配合,还需要大量的办公用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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