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传来的下楼声,柴哲威心中一紧,急忙转身看去,目光直直投向楼梯口处。
虽然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来者身份,但终究还是不敢完全肯定,只好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留意着一旁李斯文的反应。
只听他一声轻呼:“诶呦,道长你怎么还亲自下来了,某不是说过了嘛,这点小事就交给小子来处理就行...”
结果也正如柴哲威所料,李斯文就像是个恭敬的晚辈,迈开大步迎上前去,稳稳搀住了来者略微消瘦的臂弯,并将此人小心翼翼的扶到了位于大厅正中的长凳上。
柴哲威见状,眼神也紧忙跟在两人身上缓缓移动,聚精会神的仔细端详着这位,被李斯文小心搀扶而来的青袍老者。
但见此老虽是满头白发,却面若童颜,精神矍铄,一只手轻轻捋着颔下如雪般的长须,那双比少年还要清亮的双眸,则是眯成了一条缝,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
此时,李斯文已经手脚麻利的给这位老先生斟了杯茶,小心送到手边,这才坐在其身旁,脸上带笑,轻声问道:
“孙道长您常年云游于山海之间,仙踪缥缈不定,想来..应当是不认得眼前这几位青年俊才吧?”
那道长悠然的捻着自己那长须,微微摇头缓声道:
“想当年,自晋阳起兵时便以匹夫之勇,以寡敌众大败宋老生,又率轻骑突袭桑显和大军,势不可挡。”
“平薛举父子之乱、大破宋金刚、击溃王世充、擒获窦建德,洛阳、虎牢之战更是屡立战功...”
“这谯国公柴绍的大名,可谓是名震中原,远扬四海,老道又不是那种不问凡尘世事的隐士高人,又岂能对此毫无耳闻?”
“爱屋及乌之下,就连谯公与那位女中豪杰,平阳昭公主的两位麒麟子,老道也是略知一二。”
柴哲威等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这人如同评论小辈一样评价着自己的父亲,心中不由的涌起一股无名之火,格外不爽。
但毕竟,此时的他是有求于对方,即便满心不快,却也只能强压下心头怒火,尽力摆出一副恭谦的晚辈姿态,开口问道:
“敢问可是药王孙道长当面?”
孙思邈脸上露出一抹和蔼,笑着应道:“柴公子无须如此大礼,老道正是孙思邈。”
不止是柴哲威,就连身旁的张慎几同样瞪大了眼睛。
药王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但却是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是他们,就连那天下至尊的皇帝,也是苦求而不得。
没想到今日真让他们遇见了!
两人彼此相视,紧忙收起脸上的惊愕,很是恭敬的拱手施礼,朗声道:“晚辈勋国公次子/谯国公长子,今日有幸得见孙先生,实在三生有幸!”
李斯文转动目光环视一圈,这些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纨绔们,如今哪里还有半分趾高气昂的嚣张架势,一个个的全都换上了嬉皮笑脸,低眉顺目的谄媚模样。
见此情景,李斯文只觉得心中好笑,一边力道轻缓的给孙思邈揉捏着肩膀,一边笑着打趣道:
“孙道长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刚才某与他们谈论时,这几人那叫一个不卑不亢,傲气十足。”
“没想到孙道长您只是一声招呼,就把这些青年俊才折服个不清。”说着,还故意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位卑言轻,让人瞧不起了。
话音未落,孙思邈便抬头,似笑非笑的斜睨了李斯文一眼,压低声音小声道:
“哼,老道还没追究你包庇紫苏这件事,你反倒是和老道诉起苦来了?”
“你们俩这事做的实在过分,若不是今天人家病人家属找上门来,难不成,你俩就打算这么瞒着老道,瞒一辈子?”
李斯文听着这明显是余怒未平的语气,心头不由的一颤,眼皮更是不受控制的跳了三跳,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不是,某这不已经乖乖的把孙紫苏,送到您老手里任由你撒气了嘛,怎么打过了还是这般怒气冲冲...
担心这祖师爷当众再训自己一顿,李斯文赶紧陪着笑脸,小声安抚道:
“道长您可千万别误会!某前些天刚跟你一碰面,满心想的都是要如何与你商谈医道兴隆的大事,一时之间还真没顾得上想起这事来!”
“您老先消消气,若是心里还觉得不痛快...那要不,您再上楼狠狠削紫苏一顿?某绝不出手阻拦!”
说罢,李斯文又连忙洗白自己,解释道:“这事之所以能捅成这么大娄子,那可全靠孙紫苏她只手遮天,肆意妄为啊!”
“要不是她给人开错了药,还拿您老人家的威名压某,某说什么也不敢把谯公治成瘫痪呐!”
“说到底,某不过只是个受到紫苏威逼利诱的小从犯,哪里担得起谋害国公这么大的罪名!”
闻言,孙思邈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一时间竟也有些摸不透,这小子究竟是在好心去劝解自己消气呢,还是在变着法儿的,给自家那个调皮捣蛋的孙女招来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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