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曜出去时,还十分“贴心”地将马车车门带上了。
如今,马车内只剩下了江寅和宣元辰二人。
宣元辰有些惶恐和不解地看着江寅。
他能察觉到江寅对自己的恨意。
可是,为什么?
他和江寅往日里并无什么仇怨过节,且因为江寅得父皇信重的缘故,他待其一直算是礼遇有加,从无轻忽怠慢之处。
为何,他如此恨自己?
而且,宣明曜让江寅单独留下,是想让他对自己做什么?
自己就算如今成了庶人,可终究是皇室血脉,若是出了什么事,父皇必然会下令彻查到底的,他们胆子不会这么大吧……
尽管在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可看着缓缓蹲在自己面前的江寅,宣元辰发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原来您也会害怕啊。小臣还以为,像您这种能够心狠手辣对无辜孩子和老者下手的人,是根本没有心,不知道害怕的呢。”
江寅的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有些恐怖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我,我说了,恩济庄的事并非我策划的,我并没有想让屋舍垮塌死那么多人,这一切都是宣元曦。对,是他故意设计陷害的我!”
直到这一刻,宣元辰依旧在坚持着自己的无辜。
这一切都是别人构陷的,他并无此意。
可他浑然忘了,若非他用了动手的念头并加以行动,彻底点燃了导火索,又怎会有后头这般严重的后果。
都犯了错,都害死了人,难道因为旁人的错多一些,他这个始作俑者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全然无辜的吗?
“礼王殿下,不,如今您只是个庶人了。便是小臣的身份,都要比您高上一些了。宣元辰,您说只是想制造一些小意外,这话也只能骗骗您自己了。这皇都内每天都有人在死,摔死的、溺亡的、病死的……一两个人的死,根本不足以在皇都内掀起多大的风浪,更不足以将备受皇恩的景王拉下马。所以,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只死几个人。让小臣猜猜您是如何打算的?”
江寅半蹲下身子,紧紧盯着宣元辰的双眼,那双平日里总是不会直视任何主子的眸子,此刻仿若一条毒蛇一般咬在了宣元辰身上。
“您一开始的打算,就不是只死两三个人吧?那根动了手脚的外架,情况应当是比您说的还要严重一些。小臣问过晋大阁领那根外架的位置,若是倒塌时的方向是向内倒,正好会砸到屋内的床铺位置。恩济庄的孩子们都是十几个人住在一间床铺上,而那间屋子里住着的, 全是未满周岁的孩子。这根外架倒下去,这些连路都还不会走的孩子,怕是顷刻间就会没了性命吧?”
什么没想死那么多人。
骗骗自己得了,难道以为旁人会信吗?
他不过是看事情严重到了这般程度,且其中明显有人横插一脚,所以才故意狡辩想要减轻自己在其中的罪责。
甚至,最好让那个暗中动手的幕后之人替他背锅,他倒成了没多大坏心思的无辜之人了。
真是恶心!
“不,不是……我也是没想到。对,只是没想到!”
心中那些隐秘的阴暗面被揭开,又是在自己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宣元辰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否认。
他看得出来,江寅似乎对恩济庄一事十分介意。
可是,那些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让他值得冒那么大风险来对自己动手?
“江大人,我如今也已经被废了尊位,后半生只能在行宫里幽禁不得出,已经算得到了惩罚。恩济庄死去那些人,日后我也会日日在太一上神面前为他们祝祷,祈求他们来生福乐顺遂。我已然知错,父皇惩诫了我,这事,也该到此为止了吧。”
宣元辰不想认错,可见面前江寅的神情,他心中有一种近乎野兽一般的直觉。
面前这人,想杀了他。
在生死面前,似乎没有什么是不能低头了的。
他以为自己已经将态度放低到了极致,可那一句也该到此为止了吧,往江寅心中的怒火上又毫不留情浇了一勺油。
“到此为止?宣元辰,到底为止是你有资格说的吗?”
不愿再和他废话,江寅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布袋,而后,徐徐展开。
上头,是一排银针。
他要做什么?
宣元辰开始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不知为何,他浑身上下竟是半点儿力气也无,比刚上马车时还要虚弱了几分。
这不对劲!
看到那双惊恐的眸子,江寅满意轻笑一声。
“是不是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看来也该起作用了。今日你离开皇宫之前喝的那碗汤药,里头不是养身的药材,而是软骨散。这药,会散去人浑身力气,最多也不过作用三四个时辰,过后一点儿痕迹也无,便是最好的医师来诊脉也查不出什么。用在你这般人身上,倒当真是可惜了。”
“既然药开始起作用了,那我们便也开始吧。”
江寅从布包中抽出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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