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风尘仆仆赶到了皇都,见到了彼时已经是辅国大将军的元定安。
也见到了当时才不过四岁的元颖。
因着李进这个人是已经被斩首死了的,李进是偷偷乔装去的将军府。
在深山里那些日子,他满脸长满了络腮胡,不修边幅的模样和个野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见自家爹爹被一个野人一拳抡倒在地,小元颖吓得当即哭出了声。
元定安让奶娘将小元颖抱了下去,防止她受了惊吓,而后才和怒不可遏的李进对话。
说是对话,其实不过是单方面挨打了。
李进对这个没有照顾好自己妹妹的人,对这个到如今还忠心跟着狗皇帝的人失望透顶。
他没什么家国情怀,对他来说,师父和阿芙就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他之前离开,是因为担心自己一个“已死之人”继续留在军营周围,会被有心之人发现,成了威胁陷害阿芙的工具。
也是因为他信任拓跋彦,觉得他能够保护好阿芙。
但他没想到,阿芙死了,拓跋彦,不,此刻或许更应该叫他元定安,他居然回到了皇都,继续效忠那个狗皇帝的儿子,当今的新帝。
揍完了元定安,他啐了一口直接离开了。
“拓跋彦,我李进以后没你这个兄弟了!”
比起元定安这个先帝御赐的殊荣,李进其实更喜欢喊拓跋彦这个名字。
在那之后,李进离开了皇都,辗转了许多地方,最后留在了两江,只做一个普通的猎户。
因着他一直隐居山中,两江的赋税盘剥也一直没落到他的头上。
毕竟严格意义上,他可是一个没有户籍的人。
直到,半个多月前,他进城卖草药,才知道如今两江水患已然成灾,更是在看到官兵对想要讨口饭吃的灾民大打出手的时候直接站了出来,暴揍了好几名官兵。
而后,他被那些无耻的官兵用妇孺老少的性命威胁,束手就擒抓到了这里。
抓进来那一刻,李进就做好了死在这里的打算。
毕竟,他再骁勇,也无法以一敌千。
外头那么多看守的人,个个都带着刀,他身后还有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他不敢冒险。
他当时想的,便是等看守侍卫放松警惕后,看能不能发动一场暴动,让这些百姓尽量多一些跑出去。
而后,便是他收到了密信,在宣明曜的引导下,开始策划带着灾民逃跑的计划。
听到宣明曜的话,李进那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恨?或许吧。但公主,您既然救了我,救了这些百姓,我便知道,您和先帝是不同的。您最起码心里是愿意为了我们这些草芥而费心谋划的。所以,您需要我做什么?”
许多事不用多说,李进自己能够感受出来的。
元颖这孩子十分依赖这位乐安公主。
元定安对其也是十分信任,不然不会将元颖交给乐安公主让其带来两江。
而且,尽管残忍,但在许多上位者眼中,像他们这等平民的性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
从乐安公主今日来的架势来看,她来两江应当不是以公主的身份来巡幸的。
否则,早几个月两江就该有风声了。
既如此,她的真实身份便该是绝对保密的,她甚至有可能是身负皇命前来的。
两江的水有多浑,即便李进这些年来一直久居深山中,只偶尔才下山变卖草药,采买物品,都已经从不少人口中听到了两江的乱象。
这次被关押,更是让他对两江如今的时局充满担忧。
若乐安公主真的是为了解决两江之事前来,她的身份就该绝对保密。
否则,若是被人知晓,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绝对不会顾念她皇族的身份。
他们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难道还会顾念一个皇族公主的性命吗?
但即便在如此严峻的情形下,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乐安公主还是出手救下了他们一行人。
李进并不觉得,自己和元定安昔日的那点交情,值得让一个公主冒这么大风险搭救。
“草芥?”
宣明曜轻声呢喃道。
“是啊,草芥。山间的野兽与底层的百姓,在大人物的眼中,有区别吗?”
卑者驯兽。
尊者驯人。
就像人们驯养牲畜,让其当牛做马为其所用。
普通的百姓,在大人物眼中,不就是可以当牛做马可被驯养的吗?
有人会在意牲畜的死吗?
十几年过去了,李进没了曾经的愤世嫉俗。
此时的他,更像是对万事万物都已经提不起兴致了。
他曾经也想过抗争。
他和拓跋彦以及阿芙,是彼时军营里的三个异类。
拓跋彦虽是王族出身,但他是漠北人,在漠北的时候被人当牲畜一样取乐羞辱,来了大雍也不被人信任。
像一根浮萍,找不到自己的根。
自己是被猿猴养大的野人,是出身普通的草芥,靠着一腔英勇好不容易在军营里为自己积攒了些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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