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晟坐在马车上,车子正缓缓转动着车轮朝着城郊驶去。
马车隔绝了此时他的神情被车外之人窥探的可能。
纪晟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思索和审慎之色。
他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极不好的猜测。
但此刻,他还是希望这个猜测是假的。
“轰!”
车子刚驶出城门没一盏茶的功夫,纪晟坐在马车里,便听到了一声震天的巨响,带动得大地似乎都在摇晃一般。
那声音太响了,仿佛在耳边炸裂开一般,让人一瞬间感觉耳朵都有些听不清东西了。
马匹也是突然受惊,开始嘶叫起来,步伐也都乱了。
外头的车夫连忙使尽浑身力气才勒停了马车。
马车内的陈设都已经乱成了一团,纪晟手中原本握着的折扇也掉到了地上。
不过此刻,他却完全没有心思顾及。
他的眼神里满是震惊,
在巨响过后,又是接连几声连绵的响声。
听着声音,像是山体被炸裂开来了一般。
这种声音……
是黑火!
纪晟放在膝上的手狠狠攥起,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
张聘,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他心中最坏的那种猜测,成真了。
车子停了下来。
纪晟一把推开了马车的门,正好瞧见了正从前头马车仓促下来的谢望之。
谢望之被刚刚的惊变吓得脸色有些苍白,此刻正打量着不远处的苍鹿山。
“发生了什么?”
谢望之的神色也不如何好看。
最前头马车上的张聘终于姗姗来迟。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懊恼之色。
“那声音,是苍鹿山的方位。苍鹿山出事了!”
话语说到最后出事了三个字的时候,张聘的语调甚至是不自觉上扬的。
谢望之瞬间反应了过来。
即便已经努力收敛控制神色,但谢望之还是没忍住,用一种恐惧和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张聘。
他是将那些灾民……
那可是千余人啊!
都……都让他炸死了吗?!
他的嘴唇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纪晟此刻已经完全不再掩饰眼中的冷色了。
他仿若看死物一般看向张聘。
这个人,简直丧心病狂。
张聘知道,自己这件事办得并非是多么完美无缺的。
相反,因为仓促的缘故,整件事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漏洞百出。
毕竟,他也是因为那位荣王血脉手中的铁矿图,才有了这个主意。
当然,苍鹿山的铁矿肯定是假的。
毕竟他还未曾得到那铁矿图纸,就算得到了也不会直接上报朝廷,更不会在这件事上暴露出来。
但铁矿一事,却给了他一抹灵光。
最好湮灭证据的方法,就是将一切归于尘土。
只要那些灾民死了,这件事就会止在此处。
谢望之没那个胆子质疑自己。
纪晟瞧着是个混不吝的,或许会有这个胆子。
但就算有胆子又如何?
黑火,是开采铁矿常用的东西。
自己让人拿了足量的黑火,那些用量,足以能将山炸裂一半。
被强行赶入山洞的那些人,不可能活。
大半个苍鹿山都塌了,里头的人挖都挖不出来。
人都挖不出来,谈何调查?
况且,纪晟他就算是皇亲国戚,如今也被这黑火炸碎了胆子了吧。
张聘的眼神在谢望之和纪晟身上扫过,眼底深处是隐秘的得意。
在两江,便是再皇亲贵胄,也得给自己掂量掂量。
今日黑火一炸,所谓的被强行关押的城郊灾民,便成了为国牺牲的百姓。
他们是为了挖掘铁矿而死,不过是勘探之时误点了黑火,才将性命都搭在了里头。
而自己作为两江太守,将会联合两江的世家豪族,为这些死于铁矿勘探的百姓,每人抚恤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任谁,都挑不出自己在这件事中的错了。
哦,他们可以挑自己随意挪用黑火之过。
毕竟黑火也是受朝廷管辖的。
但这只是小过,这些年来民间黑火滥用也不是个例。
况且,是他们自己操作不当,与自己何干?
“两位大人,可要近前去看一看。那些灾民,不,百姓,可还都在里头呢。”
张聘的声音,竟让谢望之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前脚说要带自己前来城郊见这些灾民。
后脚便当着自己的面将这些灾民尽数炸死。
他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让自己和纪晟看着这一幕的。
他在威慑自己!
尽管如今和张聘是合作的关系,张聘更算是自己的准岳丈。
但这一刻,谢望之真的害怕了。
寻常朝堂之上的争斗,哪里能够到这个程度!
根据那两名灾民所说,这里被关押的灾民近千人。
这可是千条人命啊!
伴随着这震天一响,轰然化作乌有。
“张大人,您这是杀人灭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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