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圣上一直没有休息,就在那里坐着,一言不发。
成御医和霁云也只能在底下跪着,动都不敢动。
至于纪容卿,她则是直接被扔在了床榻上,根本无人照料。
圣上在这几个时辰里想了许多。
想他的身子还能不能治?
想如果真的再不能有子嗣了,他该如何应对?
想今晚这场闹剧,他该如何收尾?
想接下来他该如何安排?
种种问题,压得他胸口越发难受。
等到江寅带着人回来的时候,圣上面上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又好像暂时呈现出风平浪静的海面,平静下是深深掩藏的波涛,下一秒,就会将人卷入其中,尸骨无存。
“陛下,奴才亲自带人去审了送膳食的小内侍,他受不住刑,没一会儿就招了,说他是得了尚食局掌膳女官霭翠的吩咐,将那些饭菜送去的。霭翠那边儿奴才也已经问过了,这事儿,牵扯到了静太妃身边的人。”
静太妃。
圣上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静太妃是永安王宣铎的母妃,她如今在皇观居住,根本就未曾见过纪容卿,特意照拂她的膳食做什么?
那只有一个答案了。
是永安王用了静太妃留给他的宫内人手。
“熏香呢?”
对于第二个问题,圣上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
还会有谁呢?
只能是他了。
江寅跪在地上的身子轻轻一颤,头也低得近乎埋在地上了。
“回陛下,奴才将今日进了内殿的所有人一一提审过了,均无异样。陛下的内殿是不允许有人单独进来的,除非陛下您的传唤,内侍或者宫婢需得至少三人才可进入洒扫收拾。除了,除了……”
说到这儿,江寅不敢再说了。
内侍和宫婢非传唤不得单独入紫宸殿,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防止底下的人在帝王的居所做什么手笔。
但是,防得了底下的人,却防不住自己真心信任的人。
“除了程让是吗?”
圣上的语调很平静。
一旁跪着的成御医和霁云都是缩成一团,仿若一只小鹌鹑一般。
而江寅则是立刻颤声回道。
“陛下息怒。”
没人看到,他那几乎紧贴于地面的脸上,满是狂喜之色。
江寅想,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三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把程让拉下来,成为陛下身边的第一红人儿。
可惜,虽然如今陛下更重用他一些,更有着郑娘娘这件事儿为底,圣上也爱交代他一些隐秘之事。
可程让终究是有着救驾之恩,又是陪陛下长大的,说句犯上冒昧的话。
在这宫里,程让的地位比绝大多数妃子娘娘们都要要紧。
除非他做什么刺王杀驾之类的蠢事,否则只能慢慢蚕食毁掉他和陛下之间的情谊。
江寅都已经做好了二十年持久计划了,没想到居然峰回路转,这程让真是脑子长包了。
他居然勾结永安王给陛下下药!
虽然没听清楚殿内陛下和成御医之间的对话,但对于江寅来说,想要拼凑出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在旁人看来,如今的江寅是在盛怒之下吓得瑟瑟发抖,其实,那是江寅兴奋得身子直颤。
他要飞黄腾达了!
“程让的房间搜了吗?”
圣上看着殿内的滴漏。
再过一会儿,就要到上朝的时间了。
他不能露出任何异常,不能让人知道今夜紫宸殿的事。
所以一会儿,他还要撑着中了药外加一夜未睡的疲累身子去上朝,面上不能让前朝后宫的人看出任何端倪。
“陛下,程大人是有官职在身的,奴才身份卑贱,没您的吩咐,不敢擅自搜查。”
“去搜吧。看有无什么药物或是熏香一类的异常。另外,他内常侍这个位子,怕也是坐倦了,日后,你便是新任的内常侍了。”
圣上摆了摆手,疲倦道。
江寅面上不敢露出半点儿喜色,口头谢恩后立刻带人去搜查程让的房间了。
他动作快得很,不过一炷香功夫便回来了。
“陛下,程大人,不,程让的房内并未发现药物或者熏香,但小臣发现了程让今日换下的衣衫,上头隐隐有一股奇异的香气,负责搜查的那个小内侍细细嗅闻过,不过一会儿便有些精神恍惚。”
说着,他将那件衣服呈了上来。
圣上想起来了。
今日程让替自己更衣后,原本应该陪着自己去祈年台,可他不知为何,竟然意外弄洒了茶水在衣衫上,所以自己便开恩让他回去换身衣服。
这便是白日里他最初穿的那身衣服。
圣上一挥手,江寅立刻心领神会将那衣衫递到了成御医跟前。
成御医仔细检查过后肯定道。
“这是樟华木的气味!陛下,樟华木处理成药粉后是无味道的,但相应药效便会减退,可未研磨的樟华木便是这般味道,水洗不掉,且越放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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