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列异经·火行篇》:幽暗之地,世代之兽,不见光辉,不知视物。旬地动,裂分大地,无目之兽遇光而囚,惶惶不知前路。兽穷,亡而落骸,积成磷骨,择光而啮,盛时可转白昼为夜,停星月之辉。所降晦暗之中,唯余本身磷骨妖灯一盏,踽踽而行,是以名之飘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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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向看门的帮众出示了一枚腰牌,表示自己想要见见山帮的总舵主和副总舵主,那几个山帮帮众果然认得这腰牌,立刻进去传话了。
不出片刻,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呼。
“怎么了?”楼灵珠立刻问道。
“副总舵主……”
“让我进去看看。”楼灵珠不由分说将门口的帮众推到了一旁,陆凝和温容跟着她就进了院子。
一间屋门被打开,几名山帮帮众正聚集在门口,他们的脸上有明显的惊惶神色,楼灵珠走进去的样子颇有气势,这些帮众下意识地就闪到了一边。
随即,陆凝就看到了屋子里躺着的浑身染血的人。虽说这个情景有些似曾相识,不过她也看得出,地上的人胸膛还有些微起伏。楼灵珠见状微微皱了下眉,向前一步,就打算蹲下身查看这个人的情况。
“且慢!”
陆凝的妖目之中,瞥见那人躯体上出现了一丝淡蓝色。她登时便开口提醒,但与此同时,自腹部正在流血的伤口之中,一根白色的如同蛇一般的东西便倏然钻出,直扑楼灵珠的面门而去!
却不料楼灵珠丝毫不慌,反手一挥袖子,只听见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那白蛇居然被她挥到了一旁。
“果是妖魔。”楼灵珠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看上去像是玉质,却明显有着金属质感的长条状板子,挑起了地上有些发蔫的白蛇。而陆凝已然看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白蛇,而是一大堆白色的丝线拧成的绳子。
“水行妖魔。”陆凝说道,“当心点,它身上没有太多妖魔的颜色,恐怕只是一段残肢而已。”
“这人还活着。”温容已经在那人身旁蹲下查看情况了,他的腹部有一个血洞,说严重还不到立即致命的程度,但因为失血怕是也离死不远了。温容从囊中摸出了鱼肠线和针快速缝合了伤口,以陆凝看来手法称不上相当专业,却非常迅捷。
“只是暂时止血!你们需要找大夫来!”温容说道。
立刻有几个帮众跑了出去,而楼灵珠和陆凝则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桌椅被推倒,有打斗的痕迹……”陆凝看了看凌乱的室内,“为何无人听到?”
“妖魔之能。”楼灵珠判断道,“这位副总舵主想来也是知晓自己有可能被灭口,无奈武功不济,无力逃脱妖魔毒手。如此,他是否与妖魔有所勾连,只能等人醒来再问了。”
“是啊,不知道是怎么打起来的。”陆凝说,“而且一时半刻,大概是醒不过来。”
“你们的总舵主呢?”楼灵珠问留下的几个帮众。
“总舵主和另外三大帮派此次来的首领吃酒去了。”一名山帮帮众回答道,“副总舵主不喜饮酒,说身体乏了,留在屋子里午睡。可屋子里变成了这样,我们却什么也没听到啊!”
“吞声之妖魔,有史以来的记载中,亦非罕见。”楼灵珠说道,“你们副总舵主可曾有交代过什么?无论何事,与我道来。”
“呃……副总舵主确实不让我们打扰他。”
“但副总舵主也跟我们说了,午后他有事情,需在申时一刻喊他。”
“申时一刻,可以认为这是他原本预定的时间。”陆凝找到了一些痕迹,但是这些痕迹依旧很淡,在陆凝追踪之前就消散了。
“如此说来,此人应并非刺客之一,只是内应。而此前他大抵猜到行动威胁,希望脱离,却不料有妖魔袭击。”楼灵珠用一个黑色的竹筒将捕获的白色丝线绳装了起来,然后小心地收入背囊里。
“你收这些古怪的东西干什么?”温容问。
“妖魔,亦为天下忧患之一。而历来记述妖魔之书,除一本《山海寻梦录》尚且可作为妖魔来历习性索引以外,其余记载均来自野史传说,多半不尽详实。若有机会,我想修书一本,如镇妖司一般,记录天下妖魔。”楼灵珠说道,“自然,我如今年纪尚浅,缺乏经验,当须积累。”
“这可是非常危险的,且不说记录途中你肯定会见到妖魔,光是你这书里暴露出去的妖魔特点,就足以让一些妖魔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陆凝说。
“若畏艰险便裹足不前,我也不必入知行谷了。”楼灵珠说道。
“好吧,看起来你也是有些准备的,我们——”
正说到这里,忽然有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听说伤者就在此处!”
这一声舌绽春雷,温容被吓得抖了一下,陆凝和楼灵珠也被吸引了视线。
来人是个身高七尺有余,膀大腰圆,一身粗布衣服,如同一个农家汉一样的打扮的魁梧男子,后面则跟着刚刚急忙跑出去请大夫的几个山帮帮众。
“您是大夫?”楼灵珠问。
“正是!在下赵渔樵,岐黄宗弟子,麻烦各位让让!让我看看伤患情况!”
在他的大嗓门下,陆凝几个人下意识地让开了位置。赵渔樵从背后的背包里面摸出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是打磨得锃亮的银色刀具、针、瓷瓶等东西。
赵渔樵从里面挑出了一个蓝色的瓷瓶,瞄了一眼副总舵主腹部的伤口:“谁给缝的?”
温容有些紧张地举了举手。
“丫头,你这缝针的技术是在家里猪仔身上练的?”
“我家……我没养过猪……”
“不是,你这针脚也太糙了点,虽然止血了吧……”赵渔樵又拿起一把银剪刀将温容刚刚的缝线慢慢拆开,又将瓷瓶里的药粉洒在伤口旁边。
“血液不会冲开药粉吗?”楼灵珠问。
“会,所以重新缝合要迅速。”赵渔樵的动作敏捷得匪夷所思,而他缝合的伤口就算是陆凝这样的外行人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这几乎不像是这种时代背景下所能出现的医疗技术。
而赵渔樵迅速处理好了伤口后,又从另一个红色的瓷瓶里面倒出了一些粉红色的粉末,和一瓶木匣内准备好的水混合了之后,用力摇晃均匀,取出一根用不知道什么动物肠子制成的管子连接的银色针头,把管子接在了瓶子口处,然后又接上了一个小型气囊状的东西。
陆凝眼睛都瞪大了。
刚才那缝合还可以说这人天赋异禀,但是现在掏出来的这一套东西未免也过于离谱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些恐怕是干血浆和输血装置——后者还可能做出来,前者在这个时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功制备出来的。
“嘿,这家伙真好运。”赵渔樵一边用装置给副总舵主输血,一边笑嘻嘻地说,“要是再晚上一刻发现,这出血量非要了他的命不可。哦,这个脉象,还有邪祟入体,前言收回,这是个老倒霉蛋啊。”
“那个……赵大夫……”一个帮众有些尴尬地开口。
“唉,别提什么酬金的事情,岐黄宗治病救人,若是新鲜病症不会收钱的。这家伙正好伤情很新鲜,哈哈,他叫啥?我可以以他的名字给这病取个名!”
“只是被妖魔侵袭,身体产生了异常反应。”楼灵珠开口道,“此类并非寻常疾病。”
“那不见得,姑娘。”赵渔樵咧嘴笑道,“对我们而言,人身有异常,便是疾病。无论异样来自什么原因,都是可以治疗的,可以被研究如何治愈的。”
楼灵珠沉默片刻后,点点头道:“受教了,岐黄宗弟子,果有济世之心。”
“谬赞了,济世不过是宏愿,再大的愿望,也得落在实际之处。”赵渔樵将针头拔出,拿出另一个匣子将用过的器具丢了进去,“现在,谁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副总舵主还能醒吗?”一个山帮帮众问。
“能,不过晚点吧,他且得发个热,然后扛过去就好。习武之人应该没那么脆弱,但大病一场是难免的。”赵渔樵说。
“有妖魔袭击了他。”陆凝说。
赵渔樵点了点头:“那最好多找几个人看着点,妖魔没能杀了他,大概还有点啥别的目的。你们没中招,妖魔不知道能不能感觉得到。还挺危险……怎么只是来祝个寿,就会碰到这么多事情?”
“事情已经发生了,需要想办法解决。”陆凝说道,“如今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可惜在这位副总舵主这里断掉了。我们还需要找到一名刺客,以及找出与这些南疆刺客有勾连的妖魔是哪些。”
“啧,找出来也未必讨得了好……我只是来救人的,可是听到这种事又不能不管。”赵渔樵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说说看,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如果可以——”
陆凝的话忽然顿住,她一直在用妖目观察周围的情况,而就在刚才,一片红色忽然从院外穿墙而入,虽然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隐约的压迫感。
“妖魔!”
楼灵珠立刻喊出声来,随即,所有人周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陆凝那妖目的视觉也被黑暗完全遮蔽,她就知道溺影这个妖目根本就不是万能的,因此也没有太多遗憾,只是将剑拔出,小心警惕着周围的任何动静。
在那黑暗之中,传出了几声惨叫。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不发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黑暗中一个巨大的嗓门发出了喊声:“何方妖孽!”
一缕火光从陆凝眼前不远处划过,她无法看清那火光的具体样子,却能看到火焰与什么东西碰撞了一下,随即赵渔樵就发出了一声闷哼。
“赵大夫,不要挑衅它。”楼灵珠出言提醒,“我们目不视物,此妖未必不能。”
“咯。”
黑暗中,一个如同骨头撞击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唯一还亮着的火光悬停在了半空中,可除了火光本身以外,周围却没有任何东西被照亮,无论是妖魔的本体,还是刚刚与妖魔过了一招的赵渔樵,都完全看不见身影。
陆凝知道自己那还没突破的心法恐怕是在此时起不到任何作用了,于是她的手指弯曲,勾动了手臂上的“巨人指节”。
巨人指节赋予的三项特效之中,冷冽呼吸几乎就是个被动的特效,而另外两个则是主动触发的东西。陆凝盯着那团火焰,触动了“不荣誉的谋杀”。
猛然,一股仿佛来自久远时代的血腥气味从陆凝的口腔涌动上来,杀戮的欲望在手臂上浮现,巨人王曾经弑杀亲族的仇恨与渴望化为了具备实质伤害的武器,在陆凝轻轻挥下手的瞬间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明明感觉如此磅礴的杀意,落于世间却悄无声息,陆凝只看到那火光摇曳了一瞬,紧接着,就消失了。
“哦!压力消失了!”赵渔樵大声说道,“但是怎么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那妖魔呢?”
“赵大夫,请谨慎。”楼灵珠提醒道,“诸位,妖法未散,证明妖魔未死。我们须设法离开这片幽暗地带,再作打算。不知诸位可记得离开院子的道路?”
“副总舵主呢?”陆凝问。
“在我旁边!我把他背起来了!”赵渔樵回答道,“那边几个小弟,还有活着的吗?”
“有……”一个虚弱的声音说。
“那咱们出去,要是火光再出现,就给它再来一记狠的!”
再来一记?陆凝有些怀疑她再来一下能否杀死妖魔,“不荣誉的谋杀”确实命中了,效果却并不如预想的那么好。如宁恪那样纯粹凭实力压制,甚至一剑斩了溺影的本领,她目前还没有。
而她也感觉到了,“不荣誉的谋杀”使用的是她的憎恨和杀意作为能量启动的,消耗虽然少,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如果是以前那个愤世嫉俗的她,说不定还能多用几次,可现在她却能感觉到一个上限。
“我摸到门了!”一个帮众喊着,一步跨出了门。
随后,他看到了一个笑着的人站在门外,他长着一张副总舵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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