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肆虐的血肉,以蜡烛为分界线,不得寸进。心宫浅夏继续向前走了两步,然而血肉并未继续拱卫着她前行,再多走两步,她就会离开被污染的范围。
“姐姐?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走了?你在忌惮她什么吗?她已经没有什么隐藏的能力了,不需要害怕。”
心宫浅夏说着话,脚步却没有往前移动一丝。她已经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阻挠了她的姐姐,可是她没看出来问题的根源在哪。
这是不可能的,她的溯源计算方法从窥见异常开始,便可以将观察到的一切都代入自己的统一准则下,无论陆凝用了什么反制手段,那也应该会被她计算到!
如果心宫浅夏的精神还处于正常状态下的话,她或许还能想起一些细节,然而现在,她全部的身心都投入了她最信赖的计算以及“姐姐”身上,如果这两者无法解释,她就会如现在这样陷入混乱。
但是陆凝不会给她更多反应时间。她从袖口甩出一把手枪,对准心宫浅夏扣下了扳机,在这个距离下,她可以做到枪枪爆头。
心宫浅夏立刻进入了历法时之内,然而那片污染却没有随之进入,就像是被排斥了一般。
“不!姐姐!姐姐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
这个变故让心宫浅夏彻底陷入了恐慌状态,她双手不断在空中抓挠,并迅速进入更加层叠的时间之内,意图寻找她姐姐的存在。
可是那都是徒劳的。
若是圆谷寺空在场,他便可以知道这个原因。因为那个姐姐本来就是不存在的,那是在现实之中依靠魔力而诞生的怪物,而心宫浅夏进入历法时的时候,出于本能防御会隔绝外部大部分魔力,那个怪物便失去了存在的根本。
而陆凝所应用的,也是同样的原理,一个游客们早就知道的岛上的规则。那就是常人的认知。
通常是高魔力和神秘性可以污染正常的神智,但是在雷尼克斯的手中,这成为了一个相对的状态。如果在场的人认知中没有魔力与魔法,那么这些东西就不能当场发动。
“卡迦博先生,施里特先生,马凯洛夫先生,请出来吧。”
陆凝从凌目馆内请出了她带来的三位客人。
这三个人,是岛上对魔法几乎没有认知的三个,而其余的人或多或少对于魔法已经有了些许了解,哪怕发生了什么怪事,很多人也可以归为魔法作祟,只是判断的时候,还是会先从常人的视角去判断。心宫浅夏上一轮能活下来,也正是利用了懂魔法的人较多的优势,并留下了恶魔崇拜者的线索,让别人以为她的一些行动是靠魔法达成。
只是现在,这三个人是对她最为致命的“凶器”。
“她怎么回事?不是著名的小提琴家吗?怎么像个精神病?”卡迦博粗鲁地哼了一声,在三人的视野移动下,血肉团块自行后退,消失。只留下中间茫然抓握空气的心宫浅夏——由于看不到周围的血肉,她仍然以为自己处于重叠的时空当中。
“很可怜。”陆凝说。
“她…她在呼唤姐姐?我没听说过,难道她认为自己有个姐姐吗?”施里特有些畏惧地看着心宫浅夏。
“或许吧,也许梦里的生活对她来说很不错?也许她可以这样抓住那些音符?”陆凝从衣兜里取出一支针剂,“无论如何,她都是雷尼克斯先生重要的客人,先给她打一支镇静剂好了,睡一觉对她大概有点好处。”
“哼!”卡迦博冷哼一声,不过还是准备帮忙,施里特和马凯洛夫对视一眼之后,也走了上来。
这时,心宫浅夏似乎恢复了一点清明,她茫然地看了看走过来打算抓住她的四个人,下意识地又进入了历法时当中。
“形成依赖。”陆凝的声音进入了她的耳中。
“怎么…”
“对自身拥有的一些能力深信不疑,对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抱有依赖,我不是精神科医生,只能认为您的疾病已经需要专业治疗了。”
“那个…陆医生,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你又怎么知道…”马凯洛夫一边帮忙抓住心宫浅夏,一边问她。
“渡边女士给了我消息,就算精神不正常了,她还有点认知能力,会本能地沿着路往这边走过来,我们就是要守在这里罢了,毕竟不能让重要的客人出什么大问题,这会损害霍华德的声誉。”陆凝一边解释一边把药剂打入了心宫浅夏的体内。
心宫浅夏并没有反抗,她只是继续用茫然的目光寻找她的姐姐,直到困意让她闭上眼睛。
陆凝有些慨叹,心宫那种强大来源于她的精神问题,却也因此而陷入了自毁。精神病,这个能让任何灵异事件变得合理的愚蠢理由,成了她现在被人认可的解释,最可笑的是无论是精神病还是特殊能力其实都是真的。
“安息吧。”陆凝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然后和那几个人架着心宫浅夏上了车,返回主馆。
比较容易对付的一个人解决了。接下来的圆谷寺空可就没那么容易应对了。
哪怕他在渡边渊子那里吃过瘪,但他的脑子很正常,如果说疯子是陆凝觉得好对付的那一类,那么谨慎又知道反思的人是陆凝最不愿意面对的敌人类型之一。
如果这家伙会提前想好各种最坏的情况就更糟了,因为陆凝也这样。
到现在为止,圆谷寺空都没出现,那么…
推开主馆的门时,陆凝正好看到作家先生与埃舍尔握手的场面。
“请向雷尼克斯先生转达我的谢意,若不是出版社的大力支持,凭我自己的能力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会铭记这份恩情,如果有能用到我的地方——呃,抱歉,我太激动了,有客人来?”
陆凝看到圆谷寺空转过身,脸上带着和前几轮的作家相似的微笑神情,将帽子按在胸口,微微躬身。
“各位,敝姓圆谷寺,一介作家,蒙雷尼克斯先生邀请来次,荣幸之至。”
他已经看到了被众人抬回来的心宫浅夏,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与心宫浅夏根本不认识一般。
陆凝再次把这个人的威胁水平提高了一级。
在不了解凌目馆战斗的状况下,他没有去支援心宫浅夏,而是把自己放在了安定位置。
正如陆凝用卡迦博三人制约心宫一样,圆谷寺空来到主馆,就限定了陆凝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出手。接下来,他只要白天身边一直有人,陆凝也没法名正言顺地杀他。
到了夜晚,他拖延的时间就够了。
“您好。”
陆凝向对方笑了笑。
心宫浅夏被送去她的房间了,但作为唯一一个医生,她可以让心宫永远醒不过来,而圆谷寺空实际上没什么周旋的余地。
傍晚时分,又有一艘船来到了岛上。奥兰多,韩熙辙,久住平真等人均在船上,余归亭也乘坐了这艘船——这位风水大师本次登岛时间要早了不少,正好和这些人合流。
在码头下船之后,很快便由佣人开车来将几人都接去了主馆。韩熙辙和久住平真是有正经事情需要和雷尼克斯讨论的,余归亭和奥兰多各自先回了自己房间。
不过这一次,韩熙辙的“律师”和久住平真的“会计师”角色并没有立即从雷尼克斯那里得到什么委托,反而是两件物品。
“事情有所变化。”雷尼克斯只是这样说。
韩熙辙拿到了一枚用竹藤编织的,如同网球大小的空心球,而久住平真拿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铜盘,两人都是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他们很快就从埃舍尔那里了解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心宫浅夏的“发病”,对陆凝的胜利心知肚明。
这样一来,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事情了。雷尼克斯没把话说得很明白,不过两人也不准备现在就直接开始杀人,以防有什么问题。
由于抵达较晚,很快便是入夜,两个人却始终没见到陆凝,只是去看了一眼昏睡的心宫浅夏。
“今晚?”离开房间后,韩熙辙低声问。
“趁着廉清宜还没来,我们得赶快,那个代田真由理的情报需要核实。”
两人说着话,就已经来到了余归亭的门口。
走廊上正好没人,这个时间还不是睡觉的时候,佣人也不会一直在走廊上巡逻,而是会在佣人室等呼叫铃。
久住平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目光中出现了幽冷的光泽,那是他发动能力的表现,夜晚正是月光的舞台。
他潜入了月光之径,沿着光照的方向前进,离开小径的时候,他便已经出现在了房间之内。
而室内的余归亭正处于这个能力影响下如梦似幻的状态。月光的力量关联着夜晚,入梦,神秘,黑暗等,在久住平真的控制下,它能够很轻松地制造出一个便于杀人的环境来。
“余归亭,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需要诚实回答我。”久住平真打开了房门,让韩熙辙也走了进来。
“哈哈,我可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余归亭轻笑了一声,倒是把久住平真吓了一跳。
“怎么?”韩熙辙皱了皱眉。
“这家伙戒心很高。”久住平真仔细观察了一下,余归亭并没有反抗他的能力,而是在梦里也喜欢否认和欺瞒。
“我的能力不是催眠术,这家伙嘴里有几句真话我也保证不了。”久住平真说。
“那我试试。”韩熙辙走到了余归亭面前,冷着声音问:“你是不是叫余归亭?”
“不是。”余归亭笑了笑。
“你是廉清宜?”韩熙辙又问。
“是的。”
韩熙辙沉默了片刻,看向久住平真。
“我也不知道真假,如果他就想说自己是廉清宜扮演的,那就只会这么说。”
“展现你的能力。”韩熙辙对余归亭说。
“抱歉,那可不行。”余归亭摇了摇头,“你们是什么人?我又不认识你们。”
“我们认识很久了,骑士。”韩熙辙说,“正义,或者说正确,这是我们追求的东西。”
“正义啊…”
余归亭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并不追求正义,倒不如说,我对正义早已失望。在集散地,没有人为我们伸张正义,只有我们自己。”余归亭靠在了椅子上,陷入了回忆,“集散地现在的秩序并不能真的保护到谁,当有人伤害我们的时候,大型组织并不会帮我们。”
“他们没有义务。”
“但是人偶派对却在横行霸道。低阶的游客们有多少受过他们的荼毒?而大型组织却容忍这个组织存在了这么久…我不知道,剿灭他们能有多难?”
余归亭说到这里,语气略微激动,咳嗽了两声,才恢复平静。
“你是为了对付人偶派对。”久住平真说,“那么,在那之外呢?你有没有对人出手过?”
余归亭闭上双眼,沉默了几秒钟才回答:“这是集散地免不了的事情。”
是的,集散地就算有秩序,也是非常有限的,久住平真和韩熙辙很清楚这一点,倒是没想到余归亭居然会纠结这个问题。
不,他怎么可能会纠结这个问题?
或许他前面的回答实在有些真挚,两个人差点都信了,而他们的反应被余归亭看到。
他笑了。
“不错的反应速度,也差了那么一些,你们还是有点正直的,不像我。”余归亭轻轻拍手,有些讥讽地笑着站起身来。
一阵晕眩感骤然出现,久住平真有点站立不稳,而他眼中的月光也消失了。
他吐出了一口血。
“你们见过我的能力,毒素,哦,刚才你们问了我一个问题来着?我是余归亭,我的能力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余归亭眯起眼睛,看着两个人,“好厉害的能力,要不是我早就不说实话了,恐怕真的会被你们套出些消息来。”
他微微抬起胳膊,手指垂落,一些液体从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然后挥发。
“实际上,我的能力可以从身体的任何地方分泌我精确知晓成分的毒素,唾液的飞沫在这个距离足够成为毒性载体。”余归亭有些得意地说,“好的,现在情势反转了,我问,你们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