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瑶仰着头,看着韩长渊冷漠的脸,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眼前的人如恶魔一般狠狞,那些话,仿佛尖刀刺进胸口,扎的她喘不过气来。
韩长渊再次开口,“看来你是猜到了结果?也对,你和齐悦是亲母女,彼此都了解的很,比起你,显然你哥的份量更重,你妈会心疼你被抓,却不会为了救你而拖你哥下水,把他置于危险当中。”
杜瑶如坠冰窖,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这次可不是装的了,她咬着唇,恨意似要从眼底溢出来,“这就是你们抓我的目的吗?看着我们母女离心?看着我陷入绝境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最亲的人都放弃?”
韩长渊嘲弄的道,“你就只想到这些?”
“不然呢?”杜瑶恨声问,“现在杜家倒了,我爸的仕途也毁了,又有我大哥诈死的事情在,我们一家人可谓是跌到了谷底,你们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现在就只剩下这条命了,你们想拿去?”
“这会儿你倒是不怕死了?”韩长渊挑眉,觉得女人可真是善于伪装,刚才那个哀求的人跟现在这个简直判若两人。
“怕有用吗?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那你刚才还演什么戏?”
“总要试试。”
韩长渊一时无语,默了片刻,才道,“你可以自救,只是选错了方式。”
“什么意思?”
“你说呢?”
杜瑶怔了下,突然想到什么,眼神闪烁起来,“你们抓我,是为了逼我大哥现身吧?可惜,你们的打算落空了,我妈都不肯救我,你觉得我大哥就会吗?”
“他不是很疼你?”
杜瑶自嘲的道,“再疼我,还能有他自己的命重要?真要疼我,也不会一走十年都不让我知道他还活着了,所为兄妹亲情,也只是看跟什么比,跟前程性命比,就什么都不是。”
“你倒是看的通透。”
“所以,你们就不用在我这里白费心思了。”
“那你甘心吗?”
韩长渊的声音如恶魔一般继续响起,“你甘心自己被杜蘅连累、被亲生母亲抛弃?你孤零零的死在这里,甚至都没有人来替你收尸,而你的母亲在伤心几天后就继续过她的富贵生活,你哥哥继续在世界各地逍遥,只有你成了牺牲品,你甘心吗?明明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啊,你并没有在那场算计里得到任何的好处,可参与的人、得了好处的人都活的好好的,唯有你,被牺牲掉了,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杜瑶明知道对方是在刺激她,却还是被恨意控制了,是的,她不甘心,凭什么,别人都好好的,就只有她要死在这儿?要死,那就一起死!
“不甘心就好。”
接下来的审问就顺利了,韩长渊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就开车回了景园,蒋朕跟叶桃夭刚吃完饭在围着院子散步消食。
“五爷,少夫人。”韩长渊打过招呼后,就把杜瑶最开始的表现先说了,是怎么崩溃的大哭,怎么跪着求他,讲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
叶桃夭神色古怪的听着,总觉得这跟她印象里的杜瑶不是同一个人。
蒋朕冷笑,“她这是在跟你演戏呢。”
韩长渊道,“五爷英明,我刚开始还差点被迷惑过去,以为她真是被吓坏了,后来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嗯,然后呢?”
“她被我揭穿后,倒是不装了,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不过被我刺激了几句,就把她心底的恨意和不甘给翻涌出来了。”
蒋朕讥笑道,“她就是那样的人,即便你不刺激,她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只有自己一个人赴死,而其他人还都逍遥快活,要下地狱,自然是一起才痛快。”
韩长渊想到之前录下来的那些对话,下意识的点点头,“您说的都对,她不但把杜蘅的消息说了,连杜斯年和齐悦都不放过,甚至,她还提供了关于阚静的线索。”
听到这里,叶桃夭忍不住讶然问,“这还能把阚静也扯进来?”
韩长渊点头,“一开始,我以为她是穷途末路,就跟疯狗一样的胡乱咬人,但她说的信誓旦旦,不像是假的。”
蒋朕问,“她难道早就知道杜斯年和阚静的关系?”
“这倒是没有,是事情暴露后,她想起之前曾见过杜斯年和阚静有过私下接触,她当时也仅仅是觉得古怪,毕竟阚静是封少乾的妻子,长相也仅是清秀,不会被杜斯年看中,阚静也没有偷情的胆量,所以,她以为是俩人偶然遇上,或是跟封家有什么交易,封少乾不方便出面,才叫阚静去,现在想起来,才发现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有实质性的证据吗?”
“俩人约在一家很隐秘的私人菜馆,俩人的身份,同时进出一个地方,还在一起吃了饭,本身就透着不寻常,杜斯年之前在问话时,可是咬死了跟阚静没有接触的,仅仅只是认识对方而已,私下没有来往。”
蒋朕沉吟道,“这一点倒是能利用,你让人去那家私房菜馆查一下,看还能有什么痕迹吗?除了杜瑶,若还有人证,那就再好不过了。”
“是,五爷。”
说完阚静,韩长渊又提到杜斯年和齐悦的把柄,那些把柄当然都是杜瑶提供的,他当时听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果然最毒妇人心啊,“杜瑶说,她可以证明,杜斯年知道杜蘅的联系方式,她虽然没亲眼见杜斯年给杜蘅打过电话,但齐悦在质问杜斯年时,杜斯年亲口承认杜蘅还活着,但具体在哪儿,连他也不清楚,不过,他有杜蘅的联系方式,是用特殊的通讯工具联系的。”
蒋朕眼眸闪了闪,“齐悦就没逼着杜斯年联系一下听听自己儿子的声音?”
韩长渊摇头,“杜瑶说没有,齐悦对杜蘅是真的很在意,唯恐自己会连累到儿子,所以即便再想联系,也按捺住了,还警告杜斯年也不要再打电话。”
“那齐悦知道号码吗?”
“不知道,杜瑶说,齐悦怕自己知道了会控制不住,所以干脆的没有要联系方式,也是个狠人。”
蒋朕冷笑了声,“为了儿子对自己是够狠的,但杜蘅对她,却不过如此,还不如杜斯年更值得信任,若不然,被瞒了十年的也不会是她了,她空有一颗慈母心,却用错了地方。”
“确实很可悲,还要被女儿出卖。”韩长渊把杜瑶说的那些关于齐悦的丑事重复了一遍,大多都是生意上钻的孔子,没涉及人命,不过这些事也足以让齐悦翻不了身了,判刑倒不会多重,真正要命的是会破产清算,届时,齐悦可就一无所有了,老公倒了,儿子跑了,傍身的钱财再没了,那她还有什么?
叶桃夭听完,脊背都生出一层寒意来,忍不住道,“杜瑶对她的亲生父母尚且如此不留余地,现在想想,她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好像也不是多可怕了。”
蒋朕复杂的道,“她和杜蘅本质上其实一个样,骨子里都冷血无情,宁可我负尽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我,可惜,我之前能看透杜瑶,却没发现杜蘅也是这样的人…”
见状,叶桃夭忙安慰道,“那是杜蘅太擅长做戏伪装了。”
“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也许就是从小装到大啊,你这才不容易发现他的本性,而杜瑶没有那么深的道行,你发看破她不奇怪,再者,杜蘅又蓄意接近你,跟你称兄道弟的,你当局之谜,再正常不过…”说道这里,叶桃夭忽然好奇的问,“你当时跟杜蘅交好,却对杜瑶没有心思,是不是就是因为知道杜瑶的本性?”
蒋朕本来还有些感慨,闻言,倒是笑了,“想什么呢?”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我就是纯粹的不喜欢她而已,跟本性什么的没关系,若是换了你,就算你是个恶贯满盈的女魔头,我照旧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叶桃夭目瞪口呆,“你是认真的?”
蒋朕一本正经的道,“当然了,我对你一见钟情时,可不并不了解你是什么性子,只是我运气好,你不但美貌出众,才学品行都无人能比,让我对你的爱,更骄傲自豪了,可若你也是个冷血无情的,我也会一如既往的喜欢下去,我既钟情于你,自然是钟情你的全部,而对于别的女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她是完美女神的化身,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韩长渊没忍住,嘴角抽了几下,五爷这情话说得越来越高杆了,可也太没有底线了吧?他就不信,如果少夫人真的是个冷血无情、恶贯满盈的女魔头,五爷还能喜欢的下去?就是蒋家,也绝对不会同意的,少夫人不会天真的信了吧?
叶桃夭自是不信的,她无语了片刻后,似笑非笑的道,“我可太感动了。”
“不用感动,毕竟我爱你,就像是对空气和水的需要那样自然。”
“…”越发来劲了是吧?
叶桃夭瞪他一眼,转头问起韩长渊正事,“那杜瑶,对杜蘅的事了解多少呢?”
韩长渊看了眼蒋朕,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就回应道,“她说,想抓杜蘅回国,除非五爷愿意当诱饵…”
不等他说完,叶桃夭就冷声打断了,“绝对不行。”
蒋朕握住她的手,安抚的捏了捏,“别担心,我不会那么傻。”
“真的?”叶桃夭不放心,她可是太了解蒋朕的心结了,杜蘅就是他过不去的那个坎,她怕他真的剑走偏锋、以身犯险。
“当然是真的,我宁肯一辈子看着杜蘅逍遥法外,也不会用自己做诱饵,我舍不得你担心。”蒋朕的表情很认真。
叶桃夭这才松了口气。
韩长渊继续道,“我当时也驳回了她的提议,她肯定是没安好心,想看着五爷和杜蘅直接对上,她好坐山观虎斗,反正不管最后伤了哪个,她都开心。”
叶桃夭看了眼蒋朕,“人家对你因爱生恨了。”
蒋朕道,“求之不得。”
韩长渊嘴角抽了下,又继续道,“她后来又说,可以跟上头谈谈,放出消息,赦免杜蘅的罪,毕竟严格来说,杜蘅诈死,并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真要说伤害,他也是伤的自个儿,这件事如何定性,端看上头的态度,大不了,把他诱回来后,再找理由定罪,我觉得这个办法,可以考虑。”
蒋朕拧眉想了会儿,没表态,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您若不同意上面两个办法,那就只能去逼杜斯年,拿到能跟杜蘅联系的方式,但那也是下下之策,毕竟,就算跟杜蘅通上话,他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的回来啊,特殊通讯工具的话,想定位,也很难。”
蒋朕却道,“就先这样吧。”
“哪样?”韩长渊愣了下,他以为五爷会选第二种方案,毕竟那是最有把握的。
蒋朕却冷笑着道,“你以为杜蘅是个傻子?他不会上套的,因为他知道,就算上头能放过他,我也不会,他回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韩长渊不说话了,好吧,最了解杜蘅的,肯定是五爷,而杜蘅也了解五爷,五爷当年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不恨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