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祢融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女儿嫁给徐天亮了,那可就很早了,当初项州雪夜父女两人不欢而散后,虽然李清泉说的很绝,也做的很绝,但是身为人父,祢融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李清泉嫁给了徐天亮,祢融第一时间得知后,心中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无奈和悔恨,婚姻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终其一生或许只有这一次,如此重要的事情身为父亲的他居然不在,就算是现在想起来,祢融心中还是有些可惜;他欠女儿的太多了,多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还,而且比这个更绝望的是女儿到现在还是不肯认他这个父亲,这让他在就算是想要偿还也没有机会,但是这次在知道徐天亮和女儿要来农家后,绝望中的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曙光。
“清泉,你到底怎么了?”徐天亮轻声说道,心思细腻的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妻子情绪的不对劲。
李清泉回头看向徐天亮,只是她黑布遮目,徐天亮并不能看到她委屈且愤怒的眼神和那份藏在内心深处的倔强,“小心点。”
说罢,李清泉便松开了徐天亮的手,徐天亮轻声一笑,轻轻抚摸着李清泉的如瀑秀发,低声轻呢,“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徐天亮缓缓朝前走去,对着眼前的几位农家大能拱手致敬,“请大贤者赐教。”
这是祢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姑爷,别的不说就这份敢来朔州借粮的勇气就值得他高看一眼,而且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姑娘是真心的好。
“徐公子,诗文画作太过书生气,不适合这个场合,既然你在定州做官,那不如咱们说一说天下如何?”祢融正襟危坐,朗声说道。
徐天亮抬头看向祢融,“不知大贤者要如何说这个天下?”
“从穆宗皇帝崩逝开始,到现在的天子坐拥天下,大奉看似历经四帝,可实际上却不过是两代人,天子更迭速度之快,纵观大奉千年历史,前所未有,穆宗之时,大奉北克羌蛮,建立项州,江南商业繁茂,国库充盈,可以说此时正是大奉国富民强之时,然而不到十年,汕州动乱,宫廷政变,北蛮破关,这一切似乎又和国富民强完全相悖而行,如此之局面,可有道理可言?”祢融话音刚落,徐天亮就皱眉思索了起来。
他徐天亮一开始只是项州小官,到后来崭露头角,被钱州牧重视,再后来又博得宁家青睐,到现在身在定州成为名副其实的定州二把手,地位仅次于宁延之下;天下局势,不要说他是井底之蛙,他是真的没有仔细想过,从来到定州的那天开始,他想的就只是如何让定州强大起来,如何让定州百姓过上好日子,如何守好定州边境。。。这突然问到天下,倒是让少年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就好像心中紧闭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了一样。
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徐天亮还是一言不发,上面的祢融和师修远对视一眼,都是困惑不解,难不成徐天亮真的答不上来?
许久后,想到说辞的徐天亮突然驻足,嘴角含笑,拱手道,“实在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徐公子可是想好如何作答了?”祢融沉声说道。
只见徐天亮长袖挥舞,抬头挺胸之间,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如今大奉之局,当可归于人心二字,何谓人心,百姓即是人心,穆宗皇帝登基之时,雄才大略,北伐西进,伐蛮夷,克西羌是大奉百姓心中所愿,是天下人心所向,所以才会势如破竹,连战连捷,最终克敌制胜,建立项州,项州的建立便是北地百姓的人心所向;江南商业的发展也离不了太嘉年间对江南的商业政策,江南河运发达,商业繁荣,江南之地的州城也大多是以商业起家,大力发展商业不仅造福于一方百姓,更是给殷都国库带来了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这是江南民心。”
坐在师修远边上的白眉老头破天荒的睁开眼睛紧盯着徐天亮,可惜徐天亮对此毫不知情,继续洋洋洒洒的说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心所向便是顺水而行,大奉国势因此能一路扶摇直上,然而从永平元年之后,大奉就不再是那个顺应民心的大奉了,天下百姓希望的是什么,是大战过后的安宁,是有功之臣能为民谋福,是有过之人能受到惩处,然而穆宗皇帝却没有这么做,太嘉军备案,义国公被灭满门;又逼迫礼国公交出兵权,将其强留殷都;仁国公仗义执言,被放逐边疆;试问,若是这三大国公尚在,汕州土司岂敢谋反?北方蛮夷安敢南下?”
看到众人没有反应,徐天亮继续说道,“天子为民,百官为民,如此,大奉可兴,若是继续无视民意,欺压百姓,那就是逆水行舟,如此朝廷早晚必被倾覆。”
“徐公子。”师修远赶紧打断徐天亮的话,都说到朝廷倾覆了,再说下去,怕不是就要谋反了。
徐天亮微微一笑,“大司礼,如此便是徐某人对大贤者问题的答复,不知各位可否满意。”
祢融稍稍颔首,“徐公子还真是有有些本事,还有一个问题,若是如你所言,民心为大,那现在定州之局面,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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