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桂郡。
一位双鬓带霜的儒士来到桂郡街头的牌坊下。木制牌坊上写着“文治”二字。
儒生赵会,既是桂郡的学塾先生,又是桂郡唯一的大儒生,抬头看着程缘来交州之时写下的“文治”二字,赵会喃喃自语,“以文治天下,可这天地不仁,文可治国但不可救国。”
恰巧一位头戴斗笠的青衫少年郎从赵会身边走过,听到这番话后,少年停下脚步,沉声说道,“文治乃教化万民之手段,民智若开,则国可兴。”
赵会回头看向身边的少年郎,生的相貌俊逸,仪表不凡,气质内敛但仍觉锋芒外露,不是俗人。
赵会浅笑一声,继续说道,“文治二字最早出自儒家典籍《祭法》之中,国无文治而有武功,祸莫大焉;国有文治而无武功,害莫大焉;文治之意为以文教礼乐治民,交州地处边陲,百姓基础中原文化不多,民风彪悍,若不以文治,恐生变数;然大奉以武立国,刻意追求文治而疏忽武道,一旦局势动荡,无武镇国,国必乱。”
少年听着,不觉面容严肃,许久后说道,“民弗民,国非国,百姓拥护方可为君,有君则为国,可若无民,有君又有何用?”
“嗯?”赵会回头看着少年,越发觉得少年之心性非常人所能拥有,“民重君轻,年轻人,这是从那本书上看到的?”
少年哈哈一笑,冲着赵会笑了笑,“书上可不一定能学到这些。”
赵会也被逗笑了,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受教了,交州赵会,不知小友姓名?”
少年浅笑拱手,“项州宁延,见过先生。”
赵会点了点头,仰望头顶牌匾,神色舒展,“在交州,最难的就是传道授业,身为儒生,虽在中原大地受到官家百姓的尊重推崇,可在交州,这里的人并不买中原的账,这里百姓本就观念闭塞,有自己的执念和思想,前些年就有当地官员提议关掉儒家私塾,说是儒家的思想并不受教于交州,当地百姓及其排斥,长此以往,不利于交州稳定;比起儒家的私塾,这些百姓更喜欢道门的小观或者是佛门的神像,啧啧,这人啊,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可若不改变,就永远也无法走出自己给自己画的牢。”
“其实我对儒家也不了解多少,不过听先生的意思,似乎现在交州的百姓,并不喜欢儒家。”宁延回头说道。
赵会笑着点了点头,“思想不会那么容易改变,教化之道适用于天下太平,但如今的大奉虽看上去一片祥和,可实际上确实暗流涌动,政局不稳,文治必然失效。”
“以仁国公的能力,还稳不住交州?”宁延不解的问道。
赵先生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和疲惫,“仁国公可以,不过桂郡百姓已经很久没见过仁国公了,现在执掌交州的是新来的州牧。”
“新来的州牧,如何啊?”
“就以普通百姓视角来看,是有能力,可是步子迈的太急,早晚栽跟头。”赵会摇头咂舌道。
“先生,受教了。”
赵会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因果循环,天下往复,周而复始,交州早晚会重归于平和。。”
这句话说完的赵会并未听到少年的回应,当他回头时,少年郎早已消失不见。
赵会也不恼火,双手负在身后,穿过了牌坊。
。。。
抵达程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本来能早点到,可未曾想在街头碰到了个私塾先生,耽搁了一会;但又不算上耽搁,最起码让宁延看到了一个真实的读书人对交州的看法。
听闻宁延前来,老管家程德赶紧相迎,程府门口,头戴斗笠的青衫少年郎肃身站在门口,身后百鸟啼鸣。
“宁五公子。”程德激动的走上前,一把拉住宁延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宁延并未挣脱老管家满是老茧的双手,而是轻声笑道,“程爷爷,许久未见。”
“是太久没见了,太久了。”老管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拉着宁延就往府邸走去。
跨国门槛的时候,宁延还下意识的回头扫了扫身后,不知为何这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进入程府,素素姐一袭淡雅牡丹裙,站在走廊上,看着老管家和宁延出现在走廊另一边,瞬间双眼通红,再度看到宁延,倒是觉得有些陌生了。
陌生的不是宁延,而是宁延身上的那股莫名多出的英气,多年未见,宁延身上的痞气少了许多,身上多了江湖上才有的少年英气,用通俗的话来说,宁延长大了,
眼前的姑娘是素素姐?
宁延快步走上前,素素望着宁延,宁延看着素素,多年未见,再见之时,熟悉的话都涌到了但就是说不出口,总觉得无论是什么话,都会让人觉得陌生。
相识许久之人,相见本就不该拘束。
宁延突然一笑,卸下斗笠的他上去就给了素素一个拥抱,这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素素姐,我来了,”
素素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木讷的点了点头,嘴里哼吟着,“公子,我们好久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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