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帅船上的人出去大半,再次安静下来。沿岸大队兵马跑动,在黑羽卫虞候和邓元觉等人的率领下,前往附近的州县。
顶层的舱室内,绿珠‘嗯’的一声,迷迷糊糊醒来,伸手在旁边摸了摸,空荡荡的。
“公子....”
半晌才清醒过来,瞧见天色大亮,向来准时起床的绿珠顿时被吓醒,一头翻了起来,又难受的‘呜’了一声。
睁眼看去,玉堂满眼古怪蹲在床边,手捧下巴,也不知看多久了。
绿珠脸色顿时涨红,小心翼翼的穿戴衣裙,窘迫至极:
“玉堂,昨晚公子冷,我没做什么...”
“嘻嘻...”
玉堂笑了下,看着一起长大的姐妹,脆生生的开口:
“公子让我照顾你,说吧,想吃什么,我亲自动手给你做...”
“不用啦,你做饭好难吃...”
绿珠很不委婉的回了一句。
玉堂小脸儿顿时不好看了,站起身就在绿珠身上掐来掐去:
“还难吃,你这没义气的,说好的同生共死,寒儿姐都没投降,你先投降了....”
绿珠被欺负习惯了,只能扭来扭曲的躲闪,蹙眉嘀咕:“好啦,我知错啦....”
玉堂这才满意,脸红红的在床边坐下,想了想:
“绿珠,被公子欺负,什么感觉呀?”
绿珠抿了抿嘴,竟然真的仔细回想了下,然后柔声道:
“嗯...反正使不上力气,你自己试一下就知道啦...”
“咦——”
玉堂连忙摇头:“我才不试,你这么胖都使不上力气...啊——别掐我,不胖....”
绿珠委屈急了,低头看了看沉甸甸的胸脯:“公子都不嫌我胖,你再说我胖,我翻脸啦...”
玉堂揉着腰儿,假惺惺点头:“知道啦,你现在是夫人,我那里干说你...”
“什么夫人...不要瞎说...”
“对啦,昨晚上我瞧见公子咬你胸口,疼不疼啊...”
“你别说啦...”
“让我也试一下...”
“啊——...”
被公子折腾一晚上,又被玉堂折腾一早上。
中午时分,绿珠总算是甩开了明显有些古怪的小玉堂,兜兜转转来到了帅船的最下层。
“三娘。”
小厨房中正在给留守的兵甲准备午饭,热气腾腾,只能看到几个人的腿在厨房中移动。
扈三娘的腿很长,绿珠一眼认了出来,顶着雾气跑到案板旁边,抬手就帮忙切菜。
扈三娘脸上水蒙蒙的,表情还算平静,见状挡住了绿珠,把她拉到了外面的小露台上:“你别乱跑,稍等一下。”再次跑回厨房里,兜兜转转寻找着什么。
绿珠规规矩矩的站着,好奇张望。
稍许,扈三娘拿出小案和板凳放在露台上,又跑回去,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刚从锅里拿出来比较烫,扈三娘放下后便捏着耳朵,笑了下:
“吃点东西补补身子。”
“嗯?”
绿珠明显有些疑惑,脸儿红了下,又轻轻摇头,看模样实在琢磨些不好说的事情。
扈三娘笑盈盈在小桌对面蹲下,把勺子递给她:
“早上没事,熬了些鱼汤,给你留着,尝尝我的手艺。”
绿珠点了点头,虽然刚刚吃过了,但从来不会拒绝人,便腼腆的在小案旁坐下,拿起勺子抿了一口,眉眼弯弯的笑着:“比玉堂做的好吃多了。”
扈三娘暗暗叹了口气,看着绿珠小口喝鱼汤,柔声道:
“绿珠....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去哪儿啊?”
“当丫鬟不好,老受主人家欺负,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安家,保证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不受人刁难。”
绿珠愣了下,略微思索,便连忙摇头:“我...我舍不得公子....昨晚上和公子说了,愿意让三娘姐姐当丫鬟....三娘要是不想的话,就算啦....”
“我....”
扈三娘犹豫再三,终是摇头轻叹:“傻姑娘....厨房不能缺人,我先在厨房干着,等下船的时候再说吧...”
“也行。”绿珠腼腆笑了下,小口喝着鱼汤,瞧见扈三娘一直望着她,有些脸红的摸了摸脸颊:“怎么啦?”
“没什么....”
扈三娘幽幽叹了口气,本想说上几句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口——女人家的贞洁是一辈子中最重要的东西,再贫贱的人家,嫁娶也是一件大事。而在王侯官吏的家中,没有半点地位的丫鬟,主子只需要勾勾手指便能夺走女人家最宝贵的东西,便如同穿了件新衣裳一样,女儿家不能有半点违逆,甚至得好好配合。
扈三娘出生不算太好,但也是大家小姐,对此很看不惯,可绿珠自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她心中可怜,又能怎么劝说了....
西子湖畔鹤颐楼中,高朋满座,官吏如流,大小蜀军将领和杭州当地的官吏、乡绅都聚集在这里,脸色有喜有忧,也有愤愤然把请帖扔出门外不来的,不过这都没法影响大局。
曹华神情平淡的与众人说笑,在场诸人却不敢露出轻松神色,甚至比面对往日性若蛇蝎的京都太岁还要谨慎。
恭敬也好,畏惧也罢,看多了也就看淡了。
曹华应付完诸多将领和官吏,给他们吃了些定心丸后,便来到了三楼的露台上,欣赏远处的断桥美景。
寒儿脸色一直很古怪,少有的没用小本子记载诸多宾客的脸色言辞,而是孤零零站在露台角落,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寒儿,怎么啦?”
寒儿回过神,偏头看向旁边的曹华,脸色猛的一红,竟然带着几分生分的感觉,悄悄往旁边移了稍许,才声音平静的回答:
“没什么,屋里太吵。”
曹华呵呵一笑,回头看了眼,方七佛正和诸多大人物推杯换盏,也没人敢肆意打量他的举止,便拉住了寒儿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搓了搓:
“昨晚上吓到了?”
寒儿脸皮很薄,却又不敢违逆曹华,只能紧绷着身子,想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公子...怎么忽然心血来潮把绿珠....”
“你连绿珠的醋也吃?”
寒儿吸了口气,若不是不敢,非得回头瞪曹华一眼。
曹华呵呵轻笑,拉着寒儿的手:“别崩这么紧,公子我又不会打你,女儿家还是要有女儿家的样子。”
寒儿偷偷瞄了曹华一眼:“真哒?”
“自然是真的,我曹华言出必行,何时.我去——”
西子湖畔的高楼上,一个白袍公子,忽然就飞出了露台,直直栽入下方的湖面,动作还算潇洒,唯一的缺点就是头朝下。
扑通——
水花四溅。
鹤颐楼内诸多将领察觉不对,急急跑到跟前查看:
“都督怎么啦?”
寒儿轻咳一声,拍了拍手,满眼写的都是‘大快人心’,表情却无比认真:
“公子比较热,下去凉快一下。”
方七佛和李百仁满眼惊愕,探头看向已经消失在湖面的曹华,想了想,也只能赞叹一句:
“都督果然不是凡人三层楼说跳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