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日夜,血战持续到半夜,方腊军久攻不下损伤惨重,最终后撤修整退兵。
“嚯—嚯——”
城头之上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声,睦洲守军都知道这是方腊攻势最凶悍的一波攻城,只要能抗住,那后面的自然也不成问题,多守一天,援军的抵达也就多一分机会。
曹华同样心情大好,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和诸多将士一起欢呼。
寒儿血战近四天,一向冷漠的性子,竟然也开朗了几分,叉着腰站在城楼上,大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意思。
不过这次守城的代价同样不小,城墙上募集而来的民兵不少人被流矢所伤,露出了怯意,拿了银子就不想再打了。
曹华想方设法煽动民众,把康王送来的银票几乎糟蹋完了,才稳住了军心。
抗过最汹涌的一波攻城,城头上的守军都气势高昂,不用人调动就开始准备守城器械,等待下一波进攻。
曹华知晓方腊必然要攻下睦洲,后面的攻势只会越来越歇斯底里,所以没有丝毫大意,继续煽动民众给守军鼓舞士气。
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睦洲守军拔剑张弩的等待血战,等来的却是方腊军挠痒痒似的攻击。
接下来两天,方腊军的攻势一次比一次弱,似乎对攻城失去了信心,只是象征性的骚扰几下便退回了大营,连城头都没冲上来。
这种做法无异议等死,连曹华都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八月二十日的清晨,童淑大喜过望的冲进了城楼,朗声道:
“方腊退了!方腊退兵了!”
正坐在城楼里休息的曹华和谢怡君冲了出来,抬眼看向城外旷野,才发现极远处的方腊军大营只剩下了满地的土灶,匪军早已消失的不见踪影。
“嚯——嚯——”
刹那之间,城头上的欢呼声刹那间传遍整个睦洲城,只剩下千余人的守军热泪盈眶,有的人甚至趴在地上抱头痛哭。
叶居中和诸多文官喜形于色,跑到曹华跟前大声道:
“曹都督,我们守住了,守住啦!哈哈哈....”
胜利的喜悦充斥着城头,连诸多黑羽卫都难掩激动,守将童淑甚至举起了大宋皇旗奋力挥动,爆发出海潮般的呼喝声。
“嚯——嚯——”
曹华站在满是血迹的城墙上,也跟着高兴的片刻,不过心里的直觉,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腊打不下睦洲便无处可去,起义瞬间转为颓势,可能就此从攻伐转为流亡。方腊依旧兵强马壮,就这么没了的话,感觉有点太儿戏。
经历几天血战的宋阳,本就是善战之辈,此时也有些莫名:
“按理说后面的攻势会越来越猛才对,怎么会越来越弱?”
谢怡君眉头紧蹙,看着极远处的方向:
“方腊谋划多年才起兵,四方应和之人不在少数,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可能放弃睦洲城。就算想要改道攻打歙州,也不可能昨夜才迟迟退去。”
曹华摩挲着手指,思索片刻:
“我们的援军是不是今天到?”
宋阳点了点头:“按照行军速度来看,王帅若日夜兼程往睦洲疾驰,应当是今天早上抵达....糟了...”
宋阳说道这里便是脸色大变,看向了北方。
曹华脸色也是微变。援军为了驰援睦洲,必然不计代价强行军。方腊军近两天试探性攻击,是在养精蓄锐,把绝对优势的兵力放在了另一个方向。
曹华不假思索便往城墙下跑去,朗声道:
“开城门,叶居中率民兵继续固守城池,其他人全部随我出城。”
城墙上茫然了下,左右四顾不明所以。
黑羽卫不敢耽搁,当即清点人手,带着一千禁军冲出城门,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秋风猎猎,睦洲北侧二十里外的蜈蚣山一带,观察使王秀坐在马上,朝着睦洲城疾驰。
一万禁军快步小跑,推着辎重行走在道路上,连续七天的急行军已经让身着重铠的禁军精疲力尽,不少人掉出队伍,又被监军用鞭子抽了回来。
副将手中拿着舆图,跟在王秀左侧,急声道:“将军,还有半天路程就到了睦洲,要不停下来稍作修整....”
王秀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回头看了几眼:“王相下了军令,务必确保睦洲安然无恙,否则官家必定震怒。睦洲已经守了六天,随时可能破城,我们等不起,加快行军。”
副将犹豫了下,还是咬牙道:“将士人困马乏,即便抵达也难以立刻冲击敌营....”
王秀勃然大怒,一鞭子抽在副将身上:
“方腊不攻下睦洲无处可去,必然不计代价全力攻城,已经连续攻了六天。我等难不成还能比对方一帮流民人困马乏?”
副将看着参差不齐的步卒,犹豫片刻:
“将军,斥候尚未返回,不清楚前方情况,至少让将士在此地修整片刻,晚上夜袭敌营.....”
话没有说完,副将便停了下来,眼中露出发自骨髓的颤栗。
嘶——
王秀急急勒住马匹,脸上的焦急、愤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震撼。
一万禁军推着辎重连续奔波六天,刚刚穿过蜈蚣山之间的峡谷,迎头便瞧见一望无际的军队站在峡谷外的河滩上,两侧山峦之间同样冒出了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
王秀做梦都不会想到,对睦洲城发起猛攻,誓要在援军抵达前攻破睦洲城的方腊叛军,会突然出现在二十里外的猴子山一带,而且是全部过来了。
睦洲只有一千多守军,他这可是一万精兵。方腊连日攻城必然损耗极大得不到修整,凭什么来阻击他这一万精兵?
连续攻城的六天的疲惫之军,短时间急行军二十里,凭什么和一万装备精良的禁军硬碰硬?
数千只羽箭的升腾而起,让王秀恢复了思绪,眼中逐渐化为惊恐,怒声道:
“敌袭!列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