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之久居江南,对于江南这边有名的文人都很熟悉,尤其是他们门下较为出众的弟子。
很显然这篇文章的文风他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何处见过。
陈静之回过神来,不再想这篇文章,今日老父高兴,他自然不是来扫兴的。
他们三人吟诗作对到深夜,这才各自回去休息。
陈静之一觉睡到天亮,而陈朔和秦淮都是一觉睡到晌午。
陈夫人没有让人叫醒他们,他们自从回到江宁就开始折腾,这难得放松了精神,能好好的睡上一睡。
可是她发现老太爷那边正常了,自家老爷这边又开始不正常了。
陈夫人道:“老爷,您到底在想什么呢?这一整日的,您都已经愣神好几回了?”
陈静之回过神,挥退了屋内桂妈妈等人,小声道:“我觉得有点不妥。”
陈夫人翻了个白眼,心道:“除了你,我看没什么不妥的。”
她想归想,却是依旧小声回道:“什么不妥啊?”
陈静之的脸刷的红了,陈夫人见了还以为他大白天的要干什么,撇过脸嗔怪道:“老爷在想什么呢?”
陈静之自然没有察觉陈夫人的怪异,依旧小声道:“我觉得昨天父亲给我看的那篇文章不妥。”
陈夫人心道:“一个文章,你脸红个什么劲…”
陈静之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踏石留痕,抓铁有印。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绝对不会是默默无名之辈,可是我想遍了都没有想到哪个是这样的文风。”
陈夫人翻了个白眼,感情自家老爷发了一整日的呆,竟是在琢磨这些个没用的东西。
她直接道:“老爷管他那些作甚,等那榜一放,不就知道他是谁家的弟子了吗?”
陈静之小声道:“夫人说的我岂会不知,只是我还想到一件事,就是咱们如姐的文风。你说这头名的文章会不会真的是如姐所做?我又担心是我捕风捉影,想太多了。”
陈夫人惊道:“不会吧?如果真是出自如姐之手,老爷和老太爷如何会看不出来?”
陈静之心里憋屈,都说如姐是他的关门弟子,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说到授业,自己除了拿书让如姐回去背外,除了考教她功课外,自己竟然没有教过如姐任何东西,包括制艺。
只是这样的话,他哪里说的出口。
这也怪不得陈静之,实在是董如意这科举的速度太快了。就算是神童,启蒙后也是要读个三五年才会开始参加科举的。
陈静之咳嗽了一声,“如姐从小就过目不忘,看的书又多又杂的,她的文风自然不随我。再加上要是她有意遮掩,一时之间,我也是无法肯定的。至于老爷子,他哪里见过如姐的文章,就那初试、院试的文章,那都已经删减的不像样子了。”
陈夫人小声道:“那老爷打算如何?”
 陈静之又是一声叹息:“这就是我的为难之处了,咱们先往小了说,如果说这文章真的是如姐所做,那么我要是说了,岂不是对如姐不公平;如果这文章不是如姐所做,因为我的一句话,让人家寒窗苦读的学子丢了这头名,那岂不是我的罪过。更何况人家能善罢甘休吗?先不说这文章的主人追不追究此事,如今魏师兄在朝中一人独大,咱们陈家又是同他绑在一起的,这要是有人借此闹大,咱们陈家和魏家一准跑不了。科举舞弊可是要灭三族的。”
陈夫人听的一身的冷汗,小声道:“那老太爷还要动这头名,这不是拿一家子去送死吗?”
陈静之继续叹息,“父亲一门心思全在黎民,他哪里会想自己。”
陈夫人道:“老太爷犯糊涂,老爷可不能犯糊涂,这事咱们就装作不知道好了。老太爷要是问,老爷干脆就说,你也没有看出来。”
陈静之道:“我想的和夫人一样,只是父亲那边,哎,我不是怕他受不住打击么。”
陈夫人咳嗽了一声,“妾倒是有个主意,老爷可愿一听。”
陈静之道:“说来听听。”
陈夫人伏在陈静之耳边,小声道:“眼看过了明个,后日就放榜了,老爷先装作不知道此事。晚一点,妾就去把城中的大夫全都请回家里,让他们把醒脑丸、安心丸、安神汤全都备上。等明个过了晌午,老爷再表现出略有所思的模样,如果老太爷问,您就说您也不确定的话;如果老太爷不问,您就不说。不管是明日还是后日,老爷都说,万一如姐真的中了头名,老爷也可以说,您察觉出文章不妥时,已经来不及了。更重要的是,老爷原本就是不确定的。”
陈静之犹豫了。
陈夫人又道:“实在不行,咱们把城外的大夫也请回来。”
陈静之见陈夫人误会了,小声道:“你这主意很好,大夫也按照你说的,不管是城里的还是城外的全都先请回来。只是怕咱们一下子请了这么多人,老爷子那边会有所察觉。”
陈夫人笑道:“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让老二在家装病,让老二媳妇去请,原本老二从乡试结束就是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陈静之听了立刻露出了笑容,起身作揖道:“多亏了有夫人在啊。”
陈夫人噗嗤一声,笑道:“贫嘴。行了,我去寻老二媳妇,老爷就等好吧。”
陈夫人交代了一声,就去了陈明行家里,好巧不巧的,董如意竟然也在这里。
董如意见到陈夫人过来,笑道:“外祖母怎么过来了?”
陈夫人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你个不省心的,等你爹殿试结束,定了去处,你就赶紧给我去他们那里,我可还想多清闲两年呢。”
董如意底气不足,道:“如姐哪有那么不省心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便没了声音。
万氏见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打岔道:“母亲快坐下说话,有事喊儿媳过去就是,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陈夫人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