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很快来临,但人群却未曾散去,上百人围在一起,中心是隋唐和牧野他们,牧野一脸忧伤,而隋唐正跪在地上,为死去的人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和灰尘,整理着衣冠。
“世间唯有死亡是平等的。是值得被尊重的,在生的世界里,王侯将相,高居庙堂,平民百姓,忍饥挨饿,这从来不是一个平等的世界,然而,唯有死亡是所有人最终的归宿。直到它来临的那一刻,我们才能遇见真正的众生平等。所以,我们习惯为每一位死者除污垢、正衣冠,然后平静的告别,以期让他在最后一刻,得到应有的平等和尊重。 ”
隋唐的声音不大,但任谁都能听得到其中的悲悯和郑重,再配合着他的动作,让整个场面多了几分奇怪的氛围,周围有人不习惯这种感觉,别扭的来回看着,但却没有人离开。
当然,更多的人是在伤心,在默哀,在默默的送别,等到隋唐再站起身来,人们看向这个十五岁少年的目光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善意。
即便今日曾嘲讽过隋唐的那几人也是如此。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太平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隋唐的声音停了下来,任原、宗辽等人的声音又开始响起,他们神情庄重,一遍又一遍诵念着死亡宣言的总纲。
让整个矿区显得更加的肃穆。
“起葬!”隋唐一声高呼,一个接一个中军统战司的人走上前来背起这些客死异乡的遗体。
等到刘大爷的时候,牧野抢在了任原的前边将他背起,然后在一支支火把的送行中,进入幽深黑暗的矿井。
今夜注定有很多人睡不着觉,黑暗的矿洞里,窃窃私语间,隋唐这个名字和他那古怪的仪式,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第八矿区。
对于这些奴隶来说,他们朝不保夕,他们命如草芥,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死亡之后,会被人如此郑重的对待。
不自觉间,人们对这个白发少年,多了几分莫名的好感。
牧野同样如此,他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隋唐,欲言又止。
“你可是想问我为何要如此?”隋唐看出了他的疑惑。
“是的。”不仅仅是他此刻周围还未散去的人有着同样的疑惑。
“在我眼里死亡是平等,谁说王侯将相的葬礼就一定得奢华隆重,而升斗小民就一定得死的毫无声息。同样是人,我隋唐力弱,难道连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做不了了吗?”
隋唐语气很平淡,平淡的仿佛只是做了一件毫不起眼的事情一般。
然而,在牧野等人看来,隋唐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算的上稀奇。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有人发出了疑问。
“因为我此刻没有办法让他们活得很好,那就只能让他们死的其所。或者说,你们当初从军为的是什么呢?”
隋唐朗星一般的眸子从牧野身上转到他身后的那些人身上,最后定格在那个刚才发问的人脸上。
那个人被隋唐看的有些不自在,迟疑了半晌,才轻声说道:“是为了拿到军饷,不让家里的父母妻儿忍饥挨饿。”
“那当敌人杀来时,你怕过死吗?或者说,当敌人的弯刀高高扬起,你跪下求饶,他就会饶过你吗?”隋唐再次问道。
“怕个蛋,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爷从军那天起,就没怕过死,至于想让爷跪着,那得试试爷手里的刀利不利。”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隋唐记得,今日与武川部的士兵起冲突时,他冲的最前。
“这位兄弟所说,隋唐真的是很佩服。”隋唐微微点了点头,对方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自得之色。
随后,隋唐站起身来,站在了人群中心,他环视四周,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有人靠着洞壁,有人斜倚在其他人身上,但毫无例外众人都紧紧的盯着他。
“所以,我要说,想要好好活着,就得像这位兄弟一样,有敢于去死的勇气,紧握手中的刀枪去抗争、去搏命,卑躬屈膝换来的只会是更大的暴力和杀戮。无论对方是盗匪、是贼寇,还是将我们囚禁在这里的昆仑人。”
隋唐的声音从最初的平淡到低沉再到昂扬,然后顺着这漆黑的矿洞,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你从军是为了什么呢?”牧野突然开口问道。
“是为了战死,不,应该说是为了更好的活着。”隋唐还没有说话,宗辽已经做了回答。
牧野看了宗辽一眼,眼中闪过短暂的迷茫:“更好的活着?”
“是,更好的活着,战死是一种荣耀,死在抗争的路上,死在守护的路上,我们死得其所,战死不是目的,活着才是,为了我们的父母妻儿能够更好的活着,为了能让更多像我们一样的人能够更好的活着,即便战死又何妨。”
牧野猛然一滞,宗辽的话像一把尖刀一般刺向了他,他开始第一次正视这个英武的青年汉子。
“好一个视死如归啊!”牧野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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