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青鹤纹品茗杯......”
“鹤鸣四海......”
叶守钱无意识的嘀咕着这两句话,整个人恍惚的仿若在梦中一般,任凭自家闺女怎么叫都没有醒。
叶青釉喊了几声,感觉不对,连忙伸手去拉老爹的手:
“阿爹.....阿爹!”
叶守钱猛地回神,垂首看向叶青釉的眼中,有茫然,有激动,亦有许许多多叶青釉根本看不懂的东西。
面前敦实汉子的眼睛很红,眼眶中具是抑制不住的眼泪。
叶青釉想要伸手去擦拭,可叶守钱却只说:
“青儿,你要名扬龙泉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叶青釉猛地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是这件瓷器做的超乎阿爹所想了吗?”
“那也不用这么.....”
这么夸张?
后半句话,叶青釉没有说出口,因为叶守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眼泪大滴大滴的滑过那张饱经日晒的糙脸之上,滚落向地面,似在哄叶青釉,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不是超乎阿爹所想,而是,阿爹压根就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
等等,没有见过!?
叶青釉猛地一愣,叶守钱喃喃道:
“原先一直听青儿说‘影青’的时候,阿爹就在想,这‘影青’到底是个什么青,原来,是这样子的颜色。”
没有见过影青色......
那岂不是也没有见过影青釉,没有见过影青瓷?
老爹这样曾经颇有辉煌经历的匠人都没有见过?
是没有见过,还是此时压根就.....没有?
叶青釉心中一惊,整个人的背顿时出了一层的冷汗——
影青,梅子青......
这是宋瓷中,最出名的两个颜色。
‘宋瓷’,换句话说,从前没有过这两个色。
而透过时间长河往后看,龙泉窑衰退在即,北方汝窑很快兴起,与龙泉窑分庭抗礼,没有人会想着以短攻长,自然也不会动这两个在龙泉已经颇有建树的两个色.....
往后,自然也不会有。
那么宋瓷里,这两个色又是什么突然出现的呢?
原先叶青釉本以为既然时间点都已经到达‘衰退期’,绝大多数有的绝对已经都有了,是实在玩不出花样来,才会导致衰退。
可现在,影青和梅子青分明都没有!
自家老爹连见都没见过!
那自己这先做出来算是怎么回事?
叶青釉脑子里一团纷杂,整个人都开始无意识的颤抖。
叶守钱终于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以为叶青釉是太过开心,又重复了一遍:
“青儿,你要扬名龙泉了。”
“这样的瓷器从前从未有过,往后你若是不做,不将瓷内雕刻的秘密传给他人,他人也定是极难极难极难做出来的。”
叶守钱连用了三个极难,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叶青釉整个人骇的仿佛在水里捞上来一样,不顾老爹的喊叫,跌跌撞撞出了窑口,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叶守钱追了出来,发现闺女明显有些中暑气,顿时脸上的笑意消散,也骇的不行:
“我,我去请大夫。”
叶青釉一把抓住自家老爹的手,奋力的摇头:
“我,我没事,阿爹,我休息休息,就行。”
她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件事,一件连说都不知道如何说起,也注定骇人听闻的事情。
叶青釉知道有那种可能性,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万般的纠结终于化作鼓动的心跳声,将她骇的浑身虚汗,颤抖不已。
叶守钱想背着闺女去找大夫,可叶青釉又态度坚决,不肯离开,一时间急的是满头大汗,连话都说不完整:
“你这样子,怎么,怎么能行!”
“我带你去找大夫......”
叶青釉急迫的想要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同老爹拉扯了两把,看着面前憨厚老实的汉子,十分突兀的问道:
“阿爹,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烧瓷的秘密?”
叶守钱一愣,手上拉拽的动作突的就停了。
叶青釉抬起头来,也是满脸泪痕:
“阿爹真糊涂,居然认我做了女儿,你都不知道,其实原本的......”
“我知道。”
像从前白氏袒露自己被公爹觊觎时一样,像从前无数次细节里隐隐透露出不对劲的地方一样,死字的第一个音节刚刚出口,叶守钱就出声打断了自家闺女的话,他又怕闺女没听清,复又说道:
“我知道。”
“阿爹只是笨些,不是傻,其实什么都知道。”
“这些事,咱们知道就好,不要同你阿娘说.......以后,最好也别提起。”
叶青釉眼前一片模糊,叶守钱再一次摸了摸她的头:
“没什么糊不糊涂的,人生也难得几次糊涂。”
“世上那么多要搞清楚的东西,谁又能活的明白?”
“况且,搞清楚了又能怎么样?青儿不是还喊我阿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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