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姥山,围场,山洞,土。
这几个关键词从周泥人的嘴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叶青釉瞬间便想到了原先老爹同她说的话——
之前之所以用越姥山山腰围场外的泥,就是因为买不起内场山洞里的好泥。
那一部分的泥根据老爹所说,都是平日里被各个大窑口包圆的。
平常普通匠人哪怕咬咬牙,想要掏钱出来买,也买不到的东西!
制瓷就像是一个圈,想要制好瓷挣钱,就得有好原材料,而没有原材料,就制作不出好瓷器。
所以越有家学传承的匠人,越能扬名立万,而越普通的匠人,究其一生,也注定普普通通。
叶青釉原先一直害怕这样的情况出现,没想到现在的情况,柳家翻新围场,刚好就清理出了一部分他们所需要的泥,而且还被同他们相识的周泥人买下,带给了他们!
原先还在纠结没有制好瓷的原材料,如今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叶青釉内心激动,望向面前等待回答的周泥人,面上更是带出了几分笑意:
“多谢周叔替我们留下了泥,您且等等,我阿爹马上就回来。”
“这四筐泥要多少银钱,我现在马上就给您。”
她并不是将所有的银钱都交给了白氏,自己也留了一部分在身上零用,此时周泥人远道而来送泥,甚至还租了驴车,叶青釉就知道上次给的一两银子定金应该不够四筐泥的开销,于是当机立断的就要掏钱。
哪成想,叶青釉这边一开口,那头周泥人便是直摆手:
“不用补,你们原先放在我这里的银子还没用完。”
“柳家家大业大,估摸着是看不上卖土卖泥这一点点的银子,所以这次也没等大窑口派伙计来收泥,只要去的早愿意出价钱愿意尽早搬走这些泥土,管卖泥的下人就将泥都卖了,价格也不是很高,我收了三四十筐的原矿土,堆了小半个院子,也才用了半吊钱。”
“这四筐是先洗出来的,院子里还能洗个十筐左右的泥,估摸着得等晚一些才能有空洗.......”
周泥人语气缓下来,面色凝重,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周阿爷病了,我这回来镇上是来抓药的,顺便路过这里给你们送趟泥。”
叶青釉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想到那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立马担忧道:
“前几日周阿爷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周泥人叹了好几口气:
“老人原先腿脚就不好,起夜的时候摔到在了地上,就这么晕了过去,我阿娘耳朵眼睛都不好,我带着妻儿住在侧屋里,也听不到什么声响,等我媳妇也起夜,发觉平日里打鼾声很响的公爹没有打鼾,觉得不对去查看的时候,我爹已经是躺了半夜了......”
“我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怕是熬不过明年。”
叶青釉脑子轰的一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周泥人自然也没真的等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小姑娘说出什么话,只是又道:
“我娘听了这话,两日里哭晕了好几回,身体也大不如之前了。”
“今日出门前,我阿爹让我特地来镇上给你们捎个口信,说现在家中这样,以后给你们揉的泥肯定是没有之前的数量了,望你们莫要怪他.......”
病的都熬不过明年了,居然还记挂着原先定下的承诺!
这该是怎样重诺的人家!
叶青釉连声不敢,周泥人说完,似乎没什么心思停留,便道:
“那我先回村里了,家中有事,也不便多留,阿叔知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之后你阿爹回来,你同他说说。”
“往后若是有空来阿叔家里,阿叔摆个家席,陪你阿爹喝两杯。”
叶青釉一一答了,看着周泥人的驴车远去,呆愣带原地小一会儿,这才看到风尘仆仆的叶守钱带着工具回到了窑口。
叶守钱擦着汗,远远就道:
“我刚刚似乎是瞧见你周叔了?我喊他,他似乎没有听见。”
叶青釉将刚刚周泥人来时的事情一一说了,就见自家阿爹也是深深叹了口气:
“生老病死,躲不过的。”
“老人家夜半摔倒的事哪能预料,这算运气好的,晕倒后,周老弟的媳妇听没有打鼾声就觉察出不对,将公爹救了起来,说明这一家子都是孝敬肯干,心思细腻的人,不然躺上一天一夜也没人发现。”
叶青釉也想到了这一点,此时也是连连点头:
“都是很不错的人家。”
周泥人能有心为他们留下泥,儿媳能听打鼾声不对就救人,周阿爷能大病的时候还记挂着让儿子送泥,还捎口信让他们别见怪......
真是难得的有心人。
父女俩齐齐叹了一口气,叶守钱这才将扁担卸了,又将周泥人这回送过来的泥倒出,开始准备制瓷,施展左手跳刀。
叶青釉帮着收拾了一下扁担中原先在家中制的近百件小瓷件儿泥胚,心中有些惋惜,不免嘀咕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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