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绍被一股大力推进去,惊动了沈敛。
因着穆绍长期在奥城,所以沈敛几乎没见过他。
“这位是...”
云知杭悄悄推了穆绍。
穆绍僵着表情,“穆绍。”
“少野朋友?”沈敛眯着眼笑。
“嗯。”
“来坐。”沈敛招呼。
像是女主人招呼客人似的。
云知杭翻了个白眼,咬牙小声道:“我没让你自我介绍,赶紧把她赶走。”
穆绍回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对沈敛道:“沈女士,麻烦你离开。”
沈敛笑容僵住。
“他不需要你照顾。”穆绍很冷漠地越过沈敛。
沈敛眼中溢出盈盈泪光,“我只是担心少野,请让我...”
“听野哥说,你是早期胃癌?”云知杭挑眉。
“对。”沈敛嘤嘤哭,“只是我实在放不下心,等少野醒来,我再走,可以吗?”
云知杭手背碰了碰穆绍的背,穆绍机械道:“不可以。”
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猪队友,云知杭扶额。
无语良久,云知杭才道:“你胃癌,野哥胃出血,与其担心野哥,你不如担心自己。”
真是心里没点儿b数,不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吗,还往这里凑,烦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云知杭也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想到刚才沈敛明里暗里对叶岑溪出言不逊,他心里就火大。
穆绍更是个万年不开花的铁直男,完全不解风情。
两人合起伙,把沈敛给气走了。
“呼...”云知杭瘫在沙发上,“真是够难缠的,野哥年轻的时候是不是眼睛瞎了,怎么看上她的。”
“我先走了。”穆绍转身
“你干嘛去?”
穆绍扶了扶拳头,咯吱作响,“揍人。”
云知杭:“......”
打打杀杀的,粗鲁。
他瘫在沙发睡着,等再醒来,已经是凌晨四点。
云知杭比秦少野睡得还踏实,若非一盒抽纸丢到他头上,他恐怕要一觉睡到天亮。
“谁打我?”云知杭扶着头,龇牙咧嘴。
真疼。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床头灯已经亮了,熏黄的光描摹着纯白色的病床。
秦少野蜜色的肌肤,也浮现着几分病态的白。
“野哥,你醒了,喝不喝水?”云知杭翻身坐起。
秦少野喉咙火辣辣的,一口水顺下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叶岑溪...”秦少野念完这三个字,声音被卡住。
他说话困难。
云知杭一屁股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这会儿应该去机场了。”
秦少野扯下点滴,手背青紫一片,瞬间翻身坐起。
“野哥,你这是干什么?”
云知杭被吓了一跳,赶紧按住他。
秦少野力气大得吓人,嗓音哑成厚重的浊音,“带我去机场。”
“去机场做什么?”
“找她。”秦少野推开云知杭,“她不能就这样走了。”
这几天他过得浑浑噩噩,不管是酒醉,还是清醒,但凡闲下来,叶岑溪的脸就印刻在脑海中,久久未散。
他想到之前两人的种种,甚至已经想不到为何要闹到分手的地步。
现在他不想让她走。
“带我去找她。”
“野哥,你现在身体...”
“带我去找她!”
云知杭道:“她六点的飞机,现在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秦少野着急地拉开病房门,外面一阵冷风灌进来,刮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疼。
“野哥,你穿好衣服,我带你去。”云知杭拦不住。
赶紧把外套披在秦少野身上。
两人开车,前往机场。
秦少野闭着眸子坐在副驾驶位,胃部痉挛的疼,他生生忍着。
云知杭尽量把车开平稳,安慰道:“野哥,你别着急,我先给她打个电话。”
外面雾蒙蒙的一片,水汽很凉,车厢里的暖气闷热异常。
云知杭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拨着电话。
庆幸的是,电话通了。
“云知杭?”
听到细微的声音,秦少野神情恍惚。
他把手机抢到手里,“我是秦少野。”
手机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电话像是挂断了。
但秦少野知道,电话没挂断。
他能听到叶岑溪紧张的呼吸声。
“找我什么事?”
秦少野心里的不甘,像滋生的藤蔓,疯狂增长,“叶岑溪,你为什么那么狠心,说走就走,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
“抱歉,我们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叶岑溪正在安检处排队,她手指无意识扣弄着小行李箱上面的纹路。
“谁跟你说好。”秦少野怒吼出声,“你待在机场等我,不许登机。”
“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叶岑溪苦涩笑道,“秦少野,我不想再听你的。”
她挂断电话。
嘟嘟三声,像提前给秦少野判了死刑。
他狠狠敲了下车门,说道:“再开快一点儿。”
凌晨车不多,云知杭只好踩紧油门,将车开得飞快。
到了机场,秦少野迅速跑到里面。
“叶岑溪!”
他老远就看到那道背影。
映在瞳孔里,熟悉又纤细的背影。
像过了一个世纪般,周围灰暗一片。
只有一束光,罩在她身上。
叶岑溪回头,与他目光相撞。
秦少野没动,只奢求她能回头。
眼里充满直白的哀求。
叶岑溪笑了笑,笑得苦涩又勉强,她拉着行李箱,毫不犹豫从安检口走了进去。
秦少野愣在原地,身下蓝白色的病号服,和纯黑的大衣,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云知杭心也跟着揪疼。
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渐渐变成了蚂蚁大小,最终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机场灯火通明,夜色依旧暗沉,看不到晨曦升起的征兆。
乳白色、泛着一丝淡黄的明亮地板,倒映着男人高大,又孤零零的影子。
人慢慢多了起来,秦少野腿灌了铅,机械回身。
他踏着褶皱的棉拖,上车,倚靠在座上。
云知杭把车门关严,开了暖气。
没有启动车子,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劝道:“野哥,你如果想找她,等身体康复,可以去l市,飞机两个小时就能到。”
秦少野突然笑出声,“找她?我为什么要找她?她走得多干脆。”
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映照在男人立体的侧脸。
眼眶微微发红,唇色青紫。
云知杭道:“野哥,我忘了跟你说,叶岑溪让我把银行卡和戒指带给你...”
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直接把云知杭的话打断。
秦少野歪倒在门边,脸色惨白得吓人。
云知杭慌了,赶紧开车,带着秦少野回了医院。
医生乌泱赶来,做了检查后,立刻把秦少野推进手术室。
手术顺利,秦少野脱离危险。
云知杭松了口气。
负责任的小护士把云知杭一顿骂,“先生,您怎么能私自带病人出去,病人胃部出血这么严重,万一出大事可怎么好?”
云知杭冤枉,他也是一万个不想秦少野折腾,可是这位爷的心思,哪是别人能左右的。
他除了听,还能做什么。
心里无奈,但云知杭还是再三道歉。
不知为何,赵一如突然得知秦少野胃出血住院的消息,慌忙赶到医院。
云知杭正坐在床边守着秦少野,见赵一如来了,他客气中带着冷漠,“伯母。”
赵一如顾不上什么,上前看着秦少野道:“我儿子怎么样?”
“情况很差,差点儿死在手术台上。”
“怎么会?”赵一如大怒,“在他身边照顾的人都是死的吗,怎么也不劝着点儿。”
云知杭眉心突突跳了两下,“能劝野哥的人,已经被您赶走了。”
他多少也清楚些,赵一如不满意叶岑溪,一直从中作梗。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一如不满。
“自从叶岑溪和野哥被您成功拆散之后,野哥就一直埋头工作,应酬也是自己来,他酒量本来就差,往死里喝,能不出事吗?”
云知杭语气开始不好。
但他说的却是事实。
叶岑溪在时,野哥滴酒不沾,推不掉的应酬,也是找人代喝,或者象征性地喝一小杯。
那时他还调侃,“野哥,你耙耳朵啊。”
“你懂什么,男人没耙耳朵的,这是疼老婆。”
当时野哥已经和叶岑溪快要订婚了,他还提前口头上邀请了圈子里几个玩得好的兄弟,让他们准备好礼金
闹哄哄的一片。
而现在,物是人非。
叶岑溪走了,来了个烦人的沈敛。
赵一如还是那副德行,从不觉得自己错。
“不争气。”赵一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世界上的女人难道死绝了不成,为了一个叶岑溪要死要活...”
云知杭无话可说,沉默地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赵一如又怒又心疼,尽心地照顾着秦少野。
她虽然难过她儿子这样的状态,但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
叶岑溪不适合他儿子。
他儿子,天之骄子,要娶的女人,必得是世家女才行。
或许他会伤心一阵,但时间久了,就能慢慢把那个叫叶岑溪的女人忘掉。
赵一如拿着温热的毛巾,擦了擦秦少野的手。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沈敛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亲手做的鸡丝粥,“少野好些了吗?”
两个女人,瞬间四目相对。
云知杭心里那点儿郁气消失不见,正襟危坐,等着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