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虽然名号听起来像是巴郡以西,但是实际上是巴郡以北,嗯,别问为什么。
巴西和巴郡、巴东合称三巴,后来张飞驻守巴郡的时候,喝酒之后喜欢载歌载舞,很多人以为潮流,便称之为三巴舞,广为流传
咳咳咳,好吧,以上都是瞎编的。
不过人么,总是在梦幻和现实当中生存着,要么选择梦幻,要么选择现实,要么在现实当中持续梦幻,要么在梦幻当中接触现实。
黄权坐在嘉陵水边,望着江水滔滔,默然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一旁的老仆看了看天色,拱手说道:“少郎君该回了”
“嗯,”黄权点点头,望了一眼即将垂入山中的夕阳,不由得喃喃念到:“君子于役,不知其期,不日不月,曷或至哉日之夕矣,鸡栖于桀,羊牛下括,如之何勿思”
老仆显然听不懂黄权魔改的君子于役,只是恭立在一旁,不言不语。
“回家罢”黄权摆摆手说道,然后便率先往家中走去。
黄氏,在阆中不算是最大,但也不是最小,在嘉陵江畔有一户高门大院,便是黄氏家族的聚集之地了。沿着江水往上,一路遇到不少黄氏家族的族人,黄权也一一拱手问候,礼数周到且平稳,就如同往日一般。
“父亲大人”黄权进了其父亲的书房,拜倒在地,叩首道,“孩儿不能晨省昏定,侍奉于前矣孩儿不孝”
“起来罢”黄权之父皱着眉头,缓缓的说道,“汝意已决”
黄权默然,只是低头看着桌案下的席纹,就像是白茅席中间的纹路有答案一般。
“荆襄黄氏,巴西黄氏,虽说同姓,但非同源”黄权之父缓缓的说道,“拒之亦可汉中太守,虽两千秩,然为傀儡,并无实权”
“孩儿亦知之若不如此”黄权说道,“阆中大姓众多,焉与黄氏孩儿愿为黄氏增色门楣,纵然前途崎岖,亦不旋踵矣”
汉中太守,确实只是个空架子,有南郑张氏在,有刺史刘诞在,还有征西将军留下的长史在,一个外来的太守,能在这样三座大山之下,唱出多大的戏
但是自己没得选,不是么
征召之令直接便送到了阆中,送到了黄氏门前。
不选
阆中其余的大户怎么看
征西的妻室姓黄,这个大家都是知道,而现在就算是自己应征,在阆中的其余大户,他们会认为自己这个黄氏真的和荆襄黄氏一点关系没有
前几日络绎不绝的访客都是闲的无聊来串门子的
家族当中那些多少年都不见的黄氏族人,也都赶着过来,多少露个脸,称兄道弟攀附关系,若是自己不去,岂不是绝了这些人的念想,这些人又会怎么想
就算只是一个虚名,黄氏家族也需要这个虚名
虽然黄权不清楚为何征西将军得知了自己的姓名,将征召之令送到了这里,但是当下,不管是从那个角度来说,自己都没得选。
黄权之父眉头之间的川纹越发的深刻,不由得叹息一声:“痴儿”
黄权再拜,顿首伏地。
“也罢”黄权之父从桌案之上,拿了一个小木匣子,放到了黄权手中,说道,“为父与賨王杜有旧,此乃信物北上之时,不妨前往拜之,可募部曲,以防万一”
黄父说得轻巧,好像这个信物很简单,但是黄权知道,这其实是黄氏的一个护身符,而为了自己,父亲却拿了出来,交给了自己。
賨人,也称之为板楯蛮。
因为其既勇武好战,又能歌善舞,所以一直以来在战场上都有很奇特的表现,当年周武王伐纣,便得了賨人的帮助,而当时充当冲锋军的賨人仅三千人,而对面纣王的军队则是号称七十万
賨人出战,在战场之上一边歌舞,一边杀敌,或许是从未见过这样充满了战场艺术美,浪漫情怀四溢的战斗模式,纣王兵卒的士气很快跌落谷底,四散逃逸,因此这一战被称之为“武王伐纣,前歌后舞”。
后来刘邦能定天下,賨人也功不可没,后来刘邦便封赏了賨人,准许了一些优惠的政策,可以用布匹来抵缴交赋税,“大人一匹,小口二丈”,便算是完税了,因此在汉代,賨人在阆中繁衍定居,也渐渐的繁盛。
这样的一份信物只要握在手中,就等于是多了一个武装力量的外援,他人想要动黄氏的时候,必然也要斟酌再三,而现在黄父却将这个信物直接交到了黄权的手中,让其直接去使用。
因为在汉中的张则之前平叛镇压过板楯蛮,因此板楯蛮必定不可能投靠到张则之处,也才能确保对于黄权的忠诚。
“父亲大人”黄权捧着木匣子,有些犹豫。
“去吧”黄权之父挥了挥手,说道,“既已决,便行之早些歇息,明日便启程罢”
“唯”
黄权再拜,退了出来。
黄父端坐在桌案之后,低垂双目,看着黄权的身影在落日的映照之下拉得极长,身影在桌案之前晃着,似乎是眷念着什么,随后便渐渐的一点点远去,最终消失在门口。
中兴剑,自然就是皇权啦,书友大才
“叔父大人我们没得选必须打,一定要打”马超跳着叫道,额角处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征西小贼,杀某族弟,毁某部曲,此仇若是不报,马氏如何立足”
韩遂皱着眉头,鼻子眼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他娘的,你也知道是你是“马氏”啊
你马氏难以立足,跟我有半个五铢钱的关系没有是老子害你失败的么,是老子让你的族弟去送死的么
当初劝你一起回来,不愿意,好了,现在吃了亏又来叫,是老子欠你的么
“叔父大人”马超没有看韩遂的脸色,或者是看到了也装作看不到,继续说道,“如今已是仲夏,即将入秋叔父关中秋获在即若是让征西小贼收了秋粮,缓过气来,稳固关中,昔日必定挥军西进届时你我将如何自处”
躲这里不动
躲起来有个屁用啊
就算是能够偏安一隅,又能坚持多久拿贫瘠的西凉去和富庶的关中抗衡这他娘的都抗衡了几十年了,还不够啊
“嗯”
韩遂的眉头松动了一些,这才听起来像些人话么
这不仅仅是卧榻之畔的关系,这也是韩遂多年来的心愿,他何尝不想入住关中,真正的从披着皮袍改成穿着锦袍,身边不再是一堆堆的,一辈子难得洗两次澡的臭哄哄的羌人,而是香喷喷,水嫩嫩的关中,山东,甚至是江淮美女
就像是马超所说的,如果征西将军稳定了关中,那么韩遂他的这个愿望,也就宛如镜花水月一般,只能望而兴叹了。
“说说看,贤侄你准备怎么办”沉吟许久之后,韩遂终于是开口说道。
“抢光,烧光,杀光”马超恶狠狠的说道,眼里流露出嗜血的神色,“能抢则抢,不能抢来的就烧沿途不管是军是民,全部杀光必须让征西小贼无法于关中立足”
比起韩遂来,马超的选择余地更小,更没有得选。
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加上马岱的身亡,在家族当中原本已经停息的那些细碎的声音,又重新的叽叽喳喳的冒了出来。
就连那些羌人,看着马超的目光,都发生了一些改变。
这如何能让马超忍受得住
马超急需一次胜利来稳固在家族,在羌人之中的地位和声望,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然而韩遂依旧是没有松开眉头,马超方才所说的,太过于空泛,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执行目标,也没有进攻的方向,这样子的计划并不能让韩遂满意。
韩遂已经早就过了几句空头口号就能煽动得血液沸腾的年龄,他需要更加实际的,更加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
“叔父”马超走进了一步,降低了音量,继续说道,“征西小贼于下辨武都屯粮转运我们可以这样”
最终,韩遂斟酌再三,同意了马超的计划。
看着马超告辞远去的身影,韩遂的目光闪烁,原本有些疑惑的神色很快的就变成了愤怒,旋即又变得有些淡漠
东阿县城。
临近半夜了,城门楼的角落里,传来了些细碎的声音。
“叔父”
这一声叔父,叫得有气无力,就像是蚊虫在耳边鸣叫,稍不留心便会漏过去一样。
“你个娃子咧,又饿了”黑暗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莫得吃的了忍一忍,快睡吧睡了就不饿了”
“哦”年轻的声音低低的应了一声,努力的将身体再蜷缩得小一些,这样也就可以让饥饿感消退一点。
距离秋天,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正常来说,应该是等着盼望着收获的时候,但是在东阿人的心中,不仅没有丰收的喜悦,只有无穷的恐惧
城外的耕田,已经连半粒粮食都找不到了。
就算是再饥饿的农夫,也不舍得在粮食即将成熟的时候下毒手,但是蝗虫不管。那漫天的蝗虫从西边天际飞来,遮天蔽日一般,像是一张遮天蔽日的活动布幔,笼罩在东阿县城的上空。
草秃了。
树叶光了。
所有的耕地,只剩下了不到一寸长的禾苗根
人可以吃的,人不能吃的,蝗虫都吃了,什么都不剩。
蝗虫吃饱了,或者应该是没得吃了,便继续向东飞走了,留给东阿的,便只是无边无际的担忧和恐惧。
接下来要怎么过
一石米,在市面上卖到了五六十万钱,而且还有价无市,根本就没有多少量。而在前几年,一石米也就是两三百钱。
天地之间,全数都是化不开的暗色,就像是人的血液暴露在外久了,变成了那种红色发黑的颜色。
荒野之上,一点光火闪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出现了一行队列,朝着东阿县城缓缓而来
“捕鼠队回来了”值守的兵卒高声喊道,“准备开城门”
虽然已经是半夜了,正常来说不应该开城门,但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又有谁会将这个规矩放在心上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县令程昱的命令。五天前,县令下令,派遣了兵卒到城外荒山野地当中去捕鼠
“叔父捕鼠队回来了”半大小子根本睡不着,听到了声音便连忙趴到了城垛之上,一边看一边说道,“好重的血腥味”
“回来莫看了”苍老的声音叫道。
半大小子却没有动,“我听人说,昨个儿去城外捕鼠的时候,一个什长和五个兵被老鼠给咬死了叔父,什么野鼠这么厉害啊还有,听说县令又在招募捕鼠队的人了”
老汉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滚回来石蛋子,给我滚回来”
石蛋子见叔父动怒了,便连忙跑了回来。
“你爹死得早”老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没钱娶妻,就当你是亲生的了这些年,也没能混出个名堂来就是苦了你,跟着一起挨饿受冻的”
“诶,叔父你说这是啥话么”石蛋说道,“叔父不是挺照顾我的么”
“石蛋啊,听你叔父一句话”老汉紧紧抓着石蛋的胳膊,说道,“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去捕鼠队看都不要看”
“为什么”石蛋睁大了双眼,清澈透亮的眼珠子看着老汉。
“不为什么”老汉手上的气力不由得多了几分,“叫你不要去就不要去连看都不要看”
“哦知道了”石蛋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还是先答应了一声,“不过,叔父,听说捕鼠队的人有鼠肉吃”
老汉愤怒的扬起了巴掌,却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叔父你这是干啥啊”
“石蛋啊”老汉紧紧的抓着石蛋的胳膊,目光当中是无边的恐惧和悲哀,“你要是认我这个叔父,你就听叔父一句话还想做个人的就不能吃这鼠肉,吃了,吃了就不再是人了,是鬼,是鬼啊”